李雪梅道,“他是要你的第二个人情了,可这表面上是要你顾念和张文斌的情义,其实是怕到最后把他自己牵扯进来。”
姜源道,“他提议让张文斌停职,我就先卖个面子给他又何尝不可。”
李雪梅冷笑道:“你看着吧,张文斌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姜源道:“你觉得他会闹事?”
“何止闹事,他那性格,能忍得了你和李舰这么整他吗?他应该也明白自己被李舰摆了一道,”李雪梅道:“这几天下班注意点,别自己走,张文斌那性格,哪受得了这个,保不齐会伺机报复,他们部门那几个小伙子都跟张朝似的,都是些小混混。”
“他敢动我一下试试,”姜源道,“我手里握着他的证据,我们随时都可以报警,给他送进去还不是易如反掌。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
“你又着急了,”李雪梅道。
“是是,”姜源讪讪的,道,“咱们先暂时卖李舰个面子,等我当上了副厂长,再说。”
李雪梅点点头。
姜源却又迟疑道,“如果我们不报警,算不算包庇罪?搞不好以后真的要被他们拉上贼船了。”
两人都不懂法,可是李雪梅却道,“应该不算包庇吧,但李舰打的算盘噼噼啪啪的响,我们也得留一手。”
姜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李雪梅突然道:“饭局邀请的领导你都通知了吗?可要通知张主任吗?”
“通知他做什么,难道还要自己找气生?”姜源掏了掏衬衣兜,把一迭工资放到桌上说,“你收起来。”
说罢,又抽出一百元钞票拿回去,说,“说好了要给小暮买裙子的。”
姜源眼里都是志得意满,李雪梅笑着收起钱,让姜暮快点吃饭去上学。
李雪梅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又艾灸了喉咙,被烟呛得咳嗽着回了房间。
……
姜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鱼,便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准备出门,姜暮也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上学。
“周末连带着这几天给李煊赫补课,见成效吗?”姜源一边刮胡子一边问,他捏着刮胡刀走到姜暮门口。
满屋都是剃须泡沫的化学香味,呛得人嗓子紧。
姜暮正收拾书包,闻言心脏微微一紧,她低声不自然地道,“或许……或许是有成效的吧。”
“那就好,这两天你妈上夜班,我也要加班,年中报表要赶时间,没时间照顾你,你还有两周就考试了吧,放学后你就去李叔叔家住吧,别来回折腾了。”
长期以来对女儿的信任,让他想象不到女儿此刻在撒谎,更遑论想到女儿这些天根本没有去补过课。
姜源抬手摸着刚刮过的半边脸,似乎不是十分满意,又往厕所走。
姜暮神色灰暗,不再搭话,目光被窗外突然伸过来的一个长竹竿吸引,竹竿似乎只是路过她卧室的窗户,直朝着她家阳台逼近。
阳台上晒着一桌干土豆片,挂着几件深颜色的衣服,以及她的蓝色校服,校服上的图案颜色似乎也被洗涤得更加鲜艳明亮。
那东西是用黑色钢笔水涂的,姜暮洗了几遍都没洗干净。
姜暮撑起手,往窗外看,竹竿拨了拨衣架,将她那件蓝色校服的衣架勾了下来,竹竿不稳当地在窗前晃了几晃,顺势向上倾斜四十五度,衣架顺着竹竿打滑梯似的溜了下去,落在持杆人手中。
姜暮趴到窗口瞪着张朝,小声问:“你干嘛?”
张朝把衣服收回房间,开始把竹竿一节一节顺回房间。
“跟你讲话,你没有听到?”姜源又从厕所出来瞧她。
姜暮吓了一跳回头看姜源,她平复心跳声,说,“我知道了。”
姜源往窗外看了看,窗明几净,只有麻雀在飞,他说,“趁这两周多给李煊赫讲讲有用的。”
“我知道。”姜暮点头,心虚地看看时间说,“上学快迟到了,我就走了。”
她拎起书包拔腿就要跑。
“等一下,”姜源回头看她穿着的那身宽大的校服,“我最近听人说,你跟对门的孩子总在一起玩儿?”
姜暮怔住,突然不敢往前走,怕背过身,会让他看到“朝”字,道:“没有。”
姜源见不是真的,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在女儿的自律这一点上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也不相信女儿会跟张朝一起混,只是叮嘱道:“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在一起玩。”
姜暮问,“如果……如果一起玩呢?”
姜源听到这样刺耳的反问,有些惊讶,他回头打量姜暮,姜暮神色淡淡的,眼里有着不明朗的叛逆感,这对于姜源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他确定这不是女儿对父亲的挑衅后,便笑道:“如果他带你一起玩,我打断他的腿。”
姜源心情很好,没空理她,刮完胡子,把被水洗得硬邦邦的衬衫领子重新整理平整,便放心地出门了。
姜暮见姜源离开,回头去找竹竿,张朝和他的竹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舒了一口气,又朝楼下看看,这会儿楼下也没人,于是提起书包,走出家门。
……
接近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太阳毒辣地镶在空中,偶尔卷起一阵焖炙的风,丝毫没有眷顾少女的旱热和痱子痛。
姜暮全身像被盐水腌透了一般,皮肤里的细胞渐渐萎缩,水分都透了出去,疹子越来越密,浑身瘙痒难耐。
这天气咄咄逼人,容易上火,也没有食欲,人们总是想着法地泻火,以至于柳南街的啤酒厂从早上就开始营业,啤酒花的香味随风送来,全是麦芽的香气,而柳北的雪糕厂则挤满了上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