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分明。
袁来运被踢的倒伏在地,直扑出了五六米远才停下,但幺鸡失马,算是输了一筹。
凌湙再次提点幺鸡,“袁来运的刀不合适,他的刀要再重个五六斤,你必身负重伤,幺鸡,记住这种性命威胁的感受,遇到手持重器的,冲不开就避锋挑,枪是马上最灵活可攻可防的武器,哪怕被人射了马,只要枪在手就能保命,幺鸡,战场形势瞬息变换,我教你的所有招式,都为保你有命活,你懂了么?”
幺鸡喘着粗气点头,额上热汗蒸腾,脸上红扑扑的透着战红眼的灼灼热气,“我懂,五爷放心,我会加紧训练的,保证能在马上持枪不落。”
凌湙叹息的拍了拍他,又指了指地上嘶鸣的马,“我让袁来运与你对阵,是为了让你能清楚马上无敌的虚假宣传,真遇到重敌不至于轻视丧命,但这样的训练成本太高了,咱目前可训不起,你看,一次废一匹马,即使不是咱自己的,也心疼啊!以后,你就用枪跟袁来运在地上比划吧!他的刀专攻劈砍,足够你练了。”
袁来运扶着腰靠近他们,对于陪练再无怨言,更因了凌湙指导的刀法强悍度,产生了比此前更多的敬服,整个人缓缓的跪伏于凌湙脚下,一声也不吭。
凌湙凝视着他,淡声告诫,“想留下,就好好表现,再有退缩权衡轻重之举,我必杀你。”
杜猗在旁边看的有些羡慕,以为凌湙不会再用他跟幺鸡陪练,一时还有些失落,然后就听见凌湙道,“带着你的府兵,结阵与幺鸡对冲,我需要他能练出以一敌百的气势,能做么?”
杜猗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能,我那些府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保证他们能让幺鸡满意。”
凌湙嘴角抽抽,忍下了提醒他身为人质的自觉,这么积极也是好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幺鸡就在杜猗领着自己府兵的合围,以及袁来运用刀与之对打的快节奏安排下,不停的加练加训,白天赶路,用药草车上的药煮汤浴泡身骨,晚上找地方以少打多,整整一个半月,幺鸡的身形迅速拔高,浑身更练出了劲道的肌肉群,看着人更精神勃发,整体面貌叫凌湙高兴不已,当然,杜猗和袁来运更嫉妒的不行。
到此时,杜猗已经想不起来,他还在等亲爹营救的事了。
因为对练,他的功夫也在见涨,虽然仍差着幺鸡和袁来运一截,但与自己府兵们私下比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而那些府兵在被敲敲打打近一月后,也有了明显的配合上的默契,无形中的整体战意都得到了提升。
有人跟杜猗提出逃跑的建议,觉得己方现在的胜算应该更大了些,要是能抓住一个苗人小哥路上控着虫,带着一起逃跑,或能成功。
杜猗有些意动,但又有种说不清的不舍,犹豫着没有给指示,想再看看凌湙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凌湙除了给幺鸡制定训练方式,左姬燐那里也没怠慢,一直有在替他磨合着整支苗人队,从单兵到队列,都做了调整和规划,整体捏出了个方阵模型,在听口令调度上,比之前散沙似的一团好看了许多。
幺鸡就在这样的空隙里,找到了凌湙,要求他上马检验成果。
凌湙挑眉看着自信的幺鸡,笑话他,“不再练练?万一叫我抽的皮开肉绽的,你爷心疼。”
蛇爷举着烟袋锅子要敲幺鸡,“瞧把你能的,这才练了几日,就敢来挑衅五爷,回去再练练,别回头又哭。”
幺鸡持枪不动,一脸坚毅,“不,我觉得我行了。”
凌湙笑呵呵的点头,“行,那我试试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成果。”
一行人,包括受凌湙训练的苗人队,都围成了圈,他们此时已经进入北漠腹地,酉五没有找到纪立春,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他被调去了长廊以西的驻所,回防从西北游窜过来的灾民,而杜曜坚也没出现在凌湙面前,好似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后面酉五又跑了一趟钱江,这才知道杜曜坚到达长泽,是受上命,拒北漠荒民于西云线之外。
荆北、云川,以及整个北曲长廊以西的地方,大旱,而朝庭既无振灾,也无安抚,致使流民迁移,全往京畿拥去。
京畿为保平安,发朝令,派兵镇压饥饿而来的灾民,不许他们过茳州官道,一时饿殍满地,民怨四起,整个北漠线上更加荒芜,且越靠近云川线,路上荒民越多。
凌湙他们的草药车,要不是因为人多,怕都震不住欲拦路的饥饿灾民,这也让他更加紧了练兵的步伐,几乎无一日敢松懈。
幺鸡持枪坐于马上,昂首信心十足,凌湙甩着鞭子哒哒的溜马而来,围着他转了两圈,点头,“气势不错,比某人的少将军更像将军,今晚不论输赢,都给你加餐。”
杜猗早就想知道凌湙,凭什么能那样理直气壮的指挥幺鸡了,有好几次,他都挑唆幺鸡另投,奈何幺鸡总一副怜悯的眼光看他,搞得他很摸不着头脑,现在听凌湙拿他开涮,当即就表示要押注,买凌湙输。
杜猗恨恨道,“我赊欠十匹马,一十把朴刀,五万两白银,幺鸡,赢了你五爷,这些全归你,你放心,我打出去的欠条,没有不认的,我以我祖宗的名誉担保。”
凌湙点点他,笑道,“行,回头我定找你父亲要,包括赎你的身价银子,一分不能少。”
杜猗气结,挥着手给幺鸡加油,“上啊,打落你家五爷,叫他满地找牙。”
幺鸡开始趋马绕凌湙的马跑圈,长枪斜侧横惯马前,凌湙坐于马上,随着他转动调整方向,凝目定在他的枪杆运行方向上,待幺鸡终于找准空挡发起攻击时,他也跟着灵活转身,侧避过横扫过来的枪头,一鞭子钻着幺鸡的肋下就抽了过去,角度刁钻且精准,一鞭见血。
周围观战的人齐齐抽气,都有种肋下断了的疼痛感,杜猗和袁来运则张着嘴,瞪着凌湙跟见了鬼般。
他们两人是最能直观幺鸡枪法力道的,陪练了这么久,幺鸡受伤的次数寥寥无几,且从没伤在肋下过,都只在臂上、手上或后背上,腰腹周围都被护的严严实实,凌湙只这一下,就叫他们知道,幺鸡为什么会防他如此深了。
这无处不在的鞭影,简直要人命。
幺鸡被抽的闷哼一声,鞭影兜着枪尖,每一次都打偏方向,感觉跟戳了一团棉花似的,没有着力点,也打不到准头上,等他用蛮力将枪尖舞成密密实实的网状,试图兜头罩住凌湙,却发现马上的凌湙已经没了身影。
杜猗咽了口唾沫,想提醒幺鸡,凌湙正随着他枪头甩动的方向,将鞭子缠绕其上,整个人陀螺似的悬吊在他的头顶上,然而没等他开口,幺鸡就已经感觉到了凌湙的存在,一抬头就对上了凌湙笑话他的眼神。
凌湙张嘴笑道,“你输咯!看鞭。”
接着脚尖连点他手上的枪杆,踩的杆身弯成弓形,整个人弹弓似的起跳至两丈高,大头朝下,一鞭子勾住幺鸡的脖子,将他扯落马背,换了他来重新骑上马匹,稳坐鞍上。
幺鸡拽开脖子上缠绕的鞭子,扑哧扑哧咳的脸红脑涨,晕乎乎的望着马背上的凌湙,一张嘴哇的就要哭。
蛇爷敢紧跑上前捂了他嘴拍他,“叫你等等等等,非要挑衅,忘了在京里时挨的虐了?你几时赢过五爷了,还有脸哭,快憋回去。”
幺鸡沮丧的肩都塌了,抹着眼睛丧丧的站到凌湙马前,哑着声音道,“我又输了,五爷,你就不能让我一回么?”
凌湙笑着拍拍他,“没事,你能赢过大多数人就行,赢我就别想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老子是不会干的,你快死了心吧!不过还行,你长进了,枪影能罩的我脱离马背,也算你赢了,加餐的话仍算数。”
幺鸡这才算高兴了下,捡了枪来替凌湙牵马,回头对上杜猗难以置信的眼神,道,“这下懂了吧?”
就你,还想拉拢我,够我家五爷一个回合的打么?
杜猗后退了半步,与自家府兵挤在一处,再对上凌湙似笑非笑的眼光时,就感觉自己人这边的小算盘被看的光光的,一时心都提上了。
这家伙,功夫比袁来运还厉害,那夹道林里的战绩到底有没有他?
我靠,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啊!
杜猗哪还想走?他简直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