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云柏只是点点头,并不回应,抓着楚岚大步往外走去。
楚岚被迫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眼角余光看到大厅内眼神乱飞,第一万次庆幸自己出门前戴上了口罩。
直到被塞进车里,楚岚才来得及说:“我感冒没好,和你吃饭会传染的,要不我们下次再约?”
晋云柏瞪了她一眼,重重甩上副驾驶车门,绕过去坐到主驾驶位置。
他换了辆车,车身漆黑,线条锋利,像是蹲伏的野兽,楚岚不认得车标,只能说这车看起来真特么嚣张的贵。
晋云柏一脚油门踏出,车子一个甩尾,暴力碾压过青翠草坪,轮胎上沾上花瓣,轰鸣着冲出大门,驶入主路。
这车提速太快,楚岚一下就被推到椅背上,她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去扯安全带,把自己捆在座椅上。
幸好市中心满地都是红绿灯,再贵的豪车也提不起速度,只能与一众电车公交排队等红灯。
透过车窗,楚岚看到路边行人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她默默地往下坐了点,又把口罩往上提起来,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晋云柏气不顺地斜睨她一眼:“躲什么,这是防窥玻璃。”
楚岚转头看他:“晋先生,我真感冒了,没骗你。”
她拉下口罩,露出因为生病而格外消瘦的脸庞,苍白而颓靡,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平时上班化个妆还能看不出气色糟糕,可今天她是奔着让晋云柏死心倒胃口来的,脂粉未施,自己对着镜子看都有点惊心。
晋云柏侧头看她,不说话,楚岚坚强地与他对视,努力按捺把口罩戴回去的冲动。
她余光看车外,市区内叫车方便得很,要是等下晋云柏把她赶下车,她还能打车自己回去。
可晋云柏却不说话,像是在走神,楚岚也不敢动,强迫自己看回去。
可这男人真是越看越诱人,像颗熟透的草莓,让人想一口吞到肚子里。
可惜她天生肠胃不好,消化不了,实在无福消受。
直到后车短促的喇叭声响起,两人才恍然发现红灯已经过去了,绿灯也正在倒计时,急得后车都冒着扣分的风险在内环鸣笛。
晋云柏有些狼狈地扯开黏在一起的视线,一脚油门通过路口。
楚岚也慌张地转过头去看车前道路,心脏砰砰地跳,缓了又缓,才平复下来。
晋云柏一直不说话,不说让她下车,也不停车,楚岚试探性地问:“晋先生?”
晋云柏不看她,只说:“先去吃饭。”
车子在市区内七拐八拐,最后穿过一条长长的私家道路,停在一处僻静的仿古庄园内。
这座庄园在设计时参考了苏州名园样式,运来拆迁修缮的古建上拆下的砖瓦,重建了一处现代游园式的饭店,施行预约制,并不接待误入散客。
楚岚听本地小开同事说过这里,据说菜品是参照红楼梦和随园食单复刻出的。为保证新鲜,蔬果鱼肉都是当天从原产地空运过来。
因此,这饭店颇舍得要价,饶是以小开同事的身家,在这里吃顿饭也肉痛不已,祥林嫂般碎碎念了小半年。
楚岚赖在座椅上不想下车,这狗男人心太狠了,就算她故意不化妆恶心他,也不至于要狠宰她一刀吧。
晋云柏下车把钥匙扔给门童,绕到副驾驶,屈指敲敲车窗,玻璃降下来,他垂眼看楚岚:“下车,我们去吃饭。”
楚岚笑不出来:“……好。”
这座现代园林的设计师极力追求移步换景的完美视觉感,力求从进门后的任一角度看过去,都能达到入画的标准。
青瓦白墙雕花门窗,庭中门似月,微风细雨中,草木深绿,幽暗湖水微漾,精致得像园林微缩模型等比例放大。
走在大块水磨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仿着古代侍女打扮的服务生提着宫灯,撑着油纸伞,引着晋云柏楚岚来到一处小院。
“我们老板知道是您过来,特意让开了繁祉轩。”
负责人模样的人亲自过来,笑着对晋云柏说,“老板去了外地,不能亲自过来,让我代他向您告声罪。”
“今天后厨有刚送来的小羊羔,刚满月,一身奶膘,丁点膻味儿都没有;还有空运过来的冰捕野生鱼,是今年化冻前的最后一网,新鲜得很——您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吩咐我一声就行。”
晋云柏态度随意:“我带人过来吃个便饭,主随客便,不必问我。”
然后他去看楚岚:“想吃什么?”
闻言,负责人和服务生都一齐转头看楚岚,他们原本把她当作手拎包似的伴游女伴,这会儿发现原来这才是重点,人人满脸堆笑。
被这么多人同时目光炯炯盯着看,楚岚难得坐立不安,犹豫了一下,说:“说好我请您吃饭,您点菜就行,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晋云柏挑挑眉:“我点菜,你确定?”
楚岚有种不祥的预感,硬着头皮说:“您看着点,我没意见。”
晋云柏突然笑了,在宫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但在楚岚看来却邪气四溢,令人毛骨悚然,像是聊斋里要吃人心的画皮美人。
他看着楚岚,说:“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晋云柏是真不客气。
他慢条斯理对负责人说:“你刚刚说的羊羔肉和冷水鱼,做清淡点,各来一份。虽然现在不是吃的季节,开洋蒲菜也来一份吧,还有平桥豆腐,唔,再加个清汤官燕。其他的你看着上。”
听着晋云柏报菜名,楚岚心如刀绞。
她眼前仿佛看到一摞摞小钱钱挥舞着翅膀离她而去,还在空中排起了队形,一会儿是s,一会儿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