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灵微笑:“你有自己的苦衷,既然不愿明说,我何必咄咄逼人?”
裴映慈皱了皱眉,一面感慨他大方体谅,一面又因种种顾忌,实在没法子轻易给出信任。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好奇郡主想与我说些什么?”
裴映慈水眸轻闪,咬了咬下唇,“卢少灵,你那晚说想娶我,此话当真?”
卢少灵怔然,还不及细想,又见裴映慈娇靥浮绯,气息稍急:“你……你择日到霍府下聘,我嫁给你。”
她红唇翕张,秀致贝齿与那抹红胭交晖映人,直教君子堕心,说出来的话化作蛊,猛地钻进卢少灵心底,震起骇浪。
“郡主……”卢少灵难得语滞,愣愣望着裴映慈,一时不知是欣喜多些,又或好奇多些。
“你、你想说什么便直说,若你觉得不妥当,你我今日就当是承殿下好意吃顿便饭,踏出门就把方才的话嚼烂了吞进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她分秒间已稳下神思,虽粉腮仍余淡淡绯色,可眼底的慌乱已褪去。
“郡主此话当真?”卢少灵语气里竟有一丝急切。
裴映慈认真地点点头,心底怦怦直跳,“卢少灵,我不要贵重的聘礼,只要你托冰人到霍府下文定,越快越好。”
若说前头几句倒也寻常,可卢少灵越听下去,他们二人落到最后竟是一个“越快越好”。
他不由稍稍蹙眉,只觉事情蹊跷,不免好奇道:“郡主,合媒下聘是大事,急不得一时三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怠慢你。”
她秀眉一横,直直望着卢少灵,“你究竟想不想娶我?”
他一怔,低声道:“自然想。”
裴映慈道:“那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卢少灵剑眉稍紧,不解道:“郡主,你可是遇着什么麻烦?若你信得过我的为人,不妨说与我听,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一二。”
她冷静地看着他,“那夜我与你说的话有些不妥,事情发生在月池,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哪怕我不在乎颜面,可霍家不能不在乎。这件事不了了之,传出去只是丢了霍相爷的脸,你以后又如何在朝中立足?”
她偏不表露半点困窘,反将最浅显的道理摆上台,就算他觉着她不过以权势相挟,也好过被外人察觉她急于稀释跟霍家的关联。
“家中长辈已然知晓这事,无论如何也没得轻易罢休。你若觉着委屈,我们可以约法三章,你我不必做真夫妻,婚后你纳妾收小我都不介意,也愿意在外边替你说好话,待事情沉下去再不新鲜,日后时机得当,你想休了我也……”
“郡主!”卢少灵见她越说越荒唐,忙低声制止,“我当夜所讲句句出自真心,并非与你虚伪周旋的托辞。郡主若愿意屈尊下嫁,我自当竭力争取,至于旁的……卢某从来不好风月,只求夫妻同心,还请郡主切莫多想。”
裴映慈自知失言,更无意冒犯读书人,忙转口道:“闲事倒也不必急着商定……总之,你若真想帮我,便按我说的去做。”
卢少灵见她态度坚决,话里绕不开一个“急”字,心思实在难探。
他垂眸暗忖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才道:“郡主出身尊贵,婚事不可轻慢。我晚些修书求见殿下,由她出面再托冰人,如此便不失霍家的身份,长公主本就有意促成此事,想来愿意好人做到底。”
“好。”裴映慈点点头,答应得十分干脆。
她想了想,又从发间拔下两支嵌珠金簪,推到卢少灵面前,“我不知今日能与你见面,身上没有旁的值钱物件,这两支簪子t你先拿去应急,下聘周转应当足够。”
卢少灵忙伸手推阻,这一下不防,两人的手倏地相触,裴映慈稍怔,猛地抽回五指,霎时俏靥生绯。
卢少灵也略显尴尬地折掌,低声道:“郡主多虑了,我诚心思慕姑娘,怎能收下金簪?你且放心,我必定尽快安排此事,不叫你与霍家为难。”
裴映慈垂下脑袋,一双美目流转,低声问:“那我们原先说好的事,之后还作数么?”
她当然知晓这话未免功利心太强,好似她愿意与他谈婚论嫁,就是图这点好处。
可眼下局势不由人,霍昭显然不会轻易罢休,她更不想继续留在霍家,三不五时受霍夫人唠叨,既然迟早要嫁人,探花郎有哪儿配不上她?
正如霍采英所言,嫁人后她倒能摆脱霍家桎梏重获自由,不说霍夫人本就期盼她早日出阁,就算是霍昭,他再有滔天的权势,也得认下这礼法纲常,难不成还真敢明目张胆抢夺人妻么?
一旦她与卢少灵成亲,她便能拿着这段夫妻关系作要挟,她原先在霍家便拿身体作交易,霍昭又或卢少灵本没区别。
更何况,她与霍昭名不正言不顺,更有悖伦常,可对卢少灵,她倒能夺回先机。
卢少灵闻言一怔,忽而失声低笑:“郡主,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或许你并不信我,可我仍是那句话,无论你我是何关系,我都会帮你。”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倒叫裴映慈心虚起来。
她轻咬唇,又小声问:“那你、那你能不能先到天牢见我大哥一面?我已许久没见他,不知他究竟发生何事……”
卢少灵笃定道:“我一人独去这倒不难,只是我见过少将军,又该如何与你知会?”
裴映慈滴溜溜转了转眼眸,心生一计,仍坚持将一双金簪递到他面前。
“你让冰人到霍家下聘时,用这金簪作信。若我大哥无事,你便将这两支金簪都送回来。若大哥有些不妥,但不危急性命,你便送回一支金簪。若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