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云湘赶紧屈膝行礼,颤颤巍巍的模样。
她是真的有点害怕,她也不想吐的。
陆钧山今日本就饮了不少酒,又被这么一刺激,脑子不算甚清楚,他指着云湘,冷笑一声,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如此厌恶爷的倒是头一回见,爷不过是开个玩笑,吃醉了就调弄你几句,你还当真了?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还嫁过人,二弟妹瞒天过海让你做陪房到陆家,你以为我陆钧山缺女人非要你不可?”
他气得面容冷肃,凤眼凌厉,飞旋而出的眼刀恨不得将云湘千刀万剐。
云湘脸色也很白,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心安。
陆钧山这般狗急跳墙恼羞成怒……这般高贵冷傲,该是不会再对她说出什么“你跟了我吧”之类的话了,如他所说,陆家大爷想要女人多的是由着他挑选的,哪里还会看她一眼?
对于他此时说的那些话,云湘没有多少伤心,只当醉鬼发疯。
而且醉鬼被恼怒情绪侵占大脑,脑子不算很清楚,那杀气的杀伤力与上位者的冷酷都减少许多。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惧怕都少了许多,大约二奶奶的陪房丫鬟这个身份还能再保她一保,让陆钧山没法轻易处置了她。
“给爷滚!”陆钧山想抬腿踹云湘,但想到自已习武之人,一脚下去这丫鬟不是被踢飞到莲花池里溺死就是被直接踹死,忍了又忍,满脸煞气。
云湘连忙点头,小声道:“奴婢告退。”
她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还是把那刻刀好木料收拾了一番再提着油灯静悄悄地走。
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问一句那木雕还要不要,万一他再提出别的报恩条件怎么办?少不得带回去再精雕细琢一番交给元朱,后面让元朱送过去,她也就算和他彻底两清了。
云湘自动忽略今天这惊天一吐,错又不光是她。
陆钧山正被胸口那一坨秽物恶心得额头青筋直冒,余光扫到云湘仿佛躲避脏物一般贴着那假山石走,更气了,脸色黑得如恶灵。
“赶紧滚!再出现在爷面前剜了你这对天生瞎的招子!”
云湘低头柔声应了句,头也不抬就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恶鬼追杀。
就听身后大爷冷冷的声音:“回来!”
可不就是恶鬼?
成林过来莲花池这儿时,差点没被一身煞气的大爷吓得转头跳进池子里。
方才大爷说要在这儿散散酒气,叫他去厨房那儿取醒酒汤来,万万没想到回来大爷就变了个样!
“大爷……”他小心翼翼走过去,两步远距离就站住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才看到陆钧山胸前的那一堆秽物!
成林不知道刚才这儿有别人,只当是陆钧山自已吐了自已一身,忙道:“我这就去叫丫鬟来替大爷更衣!”
陆钧山铁青着脸,这会儿还满脑子方才云湘那推拒的模样,胸口闷着的气快将肺都顶炸,听了这话又仿佛想起来刚才只恨不得那丫鬟从眼前消失,倒是忘记让她自已伸手来解这满是秽物的衣了!
他寒着一张俊脸,越发来气,踹了一脚成林,什么都没说,脸色冻着往潮浪院去。
成林被踹得小腿都差点断了,只满心茫然,方才大爷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这般吃了炮仗似的?
回了潮浪院,陆钧山叫了丫鬟过来脱了外衫,鼻翼间那酸臭腥味依旧浓得过分,他又铁青着脸叫人备水。
最后在泡了三桶水才缓过劲来。
披着袍子随意擦了把头发出来时,走过平日放簪子金冠的桌上,余光扫到了摆在那儿的那根梅花银簪,顿时面色又一寒,抬手过去拿出那根劣质发黑的梅花银簪丟掷在地上。
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云湘是无法得知高贵脱俗的陆家大爷有多气了,回到春喜院,就着月光和油灯将木雕最后一点打磨好,她收拾了一番自已,便就睡下了。
一夜无眠,神清气爽。
第二日醒来时,大约是心头沉甸甸压着的事已经解决,虽是熬了大夜,但她不仅脸上痘疹子退去了,甚至容光焕发。
上午忙完手里的活,云湘唇角含着笑,轻轻柔柔叫住了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元朱。
元朱寡言少语,十二三岁大,生得木讷如同成林亲妹妹般,听她喊自已便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过去,“云湘姐姐有什么事找我?”
云湘拉着她往她们的睡房走,一边从荷包里取出两块糖递给她,她压低了声,道:“麻烦妹妹替我跑一趟腿儿,将东西送去大爷那儿,替我多谢大爷大恩,此恩永远铭记在心。”
元朱木着张脸立刻缩回了手背在身后,摇摇头:“大爷的东西,得姐姐自已送过去。”
云湘很是好脾气的温言道:“你却是不知,昨天大爷说若是我再出现在大爷面前,他便要剜了我这双眼睛,妹妹便帮帮我吧,将东西送去给成林便是。”
元朱年纪小,且既然是陆钧山的“探子”,私下里必有联系成林的方式,比她直愣愣找去潮浪院要好得多,再者,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陆钧山分明是在说她不肯屈从于他是有眼无珠,不论有没有珠,反正是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
杜荣的事也过去了,陆钧山也不会再提了这事只为弄死她这丫鬟,所以,她如今是安全了的。
云湘生得是极容易让人亲近的美,温温柔柔的,元朱听她温言浅笑说了点话,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
而此时春喜院里,林婉月定下了明日便去大净寺烧香一事,她先派了人去郑七娘和陆宛柔那儿,与两个妹妹说一声,约定好明早上卯时末便出发去大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