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是觉得沈总日理万机,心里装的都是民生大计。”
沈宗良的表情冷下来,并没有被她虚伪的假话取悦,而是丢下一句,“倒也不用给我起这么高的调子。”
他走了以后,且惠伏在窗前发了一阵呆,果然伴君如伴虎。
且惠忽然有点能和宫斗剧里的炮灰npc共情了。
为着这次不愉快的谈话,隔天的傍晚,且惠去拿自己的披肩时,给沈宗良捎了件见面礼。
是嫁去了绍城的小姨寄给她的黄酒。不是多贵重,但这个时节喝正好。
她从舞蹈室回来,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去敲门,手里拎着两坛子酒。
过了一分钟,沈宗良才来开门,手机贴面,正在和人讲电话。
他打开鞋柜,拿了一双米色拖鞋给她,另一只手点了点手机,表示现在有事,让她自己进来坐。
且惠点头,用口型轻声念了句:“您忙。”
沈宗良走到阳台上,讲的是英文,也许是在斯坦福念书的缘故,他有着很浓的加州口音,最后一个单词的尾调总爱拖得老长。
从读幼儿园起,钟清源就请了个加州女外教住在家里,陪着且惠一桌吃、一道玩。
她曾经一度很爱模仿这种口音,配上又软又黏的语气,被幼圆亲切地称呼为加州夹子。
想到这里,坐在沙发上的且惠侧过身,扬了下嘴角。
好像长大以后,她越来越喜欢缅怀过去,一点点小事,都能勾起为数不多的回忆。
但且惠心里晓得,也不是过去有多么好,只是如今过得不太好。
她等着沈宗良打完电话,两只手交迭放在膝盖上,双腿并拢。
前几天他搬来时,楼道里闹出天大的动静,室内重换了套中式家具,价值不菲。
沈总品味亦不俗,单看窗边那张榆木剑腿顶牙枨香桌,如意勾兑,漆皮浑厚。
满屋子都彰显着一种有节制的奢靡。
房中陈设,一定程度上是主人性格的外化,这里就很符合且惠对他的印象。
稳重、沉郁、矜贵,而不失风雅。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沈宗良简明扼要地说完,把手机丢在了窗台上。
他转过头,想要出声招呼钟且惠,却先愣了几秒钟。
空旷的客厅内架着一扇三折开的竹屏风,她身穿淡紫色的对襟宋锦长裙,像一朵绣在屏风上的、半含半开的丁香,素净也艳丽。
最后,还是且惠先发觉他结束通话,自己站了起来。
她轻轻出声,“沈总,您打完电话了。”
沈宗良回过神,噢了一句,“是来拿披肩的吧?”
他冷静理智的神情不改,仿佛刚才短暂的失神没发生过。
且惠点头,“是啊。顺便给您带了两坛黄酒。”
沈宗良看了眼茶几上那两坛酒,绛红的罐身,坛顶结着竹叶编的半圆框。
因为身份敏感,他历来对这类事情是很戒备的,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说:“自己留着吧,我这里用不上。”
小姑娘没转过这个弯,自说自话道:“这是我小姨寄给我的,也不值几个钱,昨晚挡了沈总的车位,挺不好意思。”
沈宗良说:“不论值多少钱,我都不能收你东西,这是原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