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次次徒劳地穿过陈氏的身体。
陈氏吞下那团鼻涕和浓痰,只觉得难以下咽,勉强吞下喉咙之后,就像是卡在了胸口,再也下不去了。
乞丐见她乖乖吞下,疯笑着道:“美人儿爱上我啦!”
周围人见了这个场景,都鄙夷地发出一片嘘声,嘲笑陈氏的愚笨无知。
陈氏又哀求他救救王文涛,乞丐只一个劲地说:“回家去吧!”
从他这里得不到办法,陈氏只以为自己是被骗了,顿时羞愤难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王文涛的魂魄一直缀在她身后。
陈氏走后,周围的人也看过了热闹,都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少倾,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来到这里,见到牛粪里的乞丐后,语气怜悯地吩咐身边挎着医箱的小厮道:“将他扶起来,带回高府我亲自治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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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复活
◎诀别◎
陈氏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狼狈的模样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有的人认出她是王文涛的媳妇,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王文涛现在本是鬼魂,但不知怎的,刚刚在那疯乞丐处骤然觉醒了过来,竟也完全不怕阳光。他一路默默地跟着陈氏,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门口。
门口已经换上了白绸和白灯笼,门前冷落,连一个守门的人都不在。
陈氏推开大门,行尸走肉般地走向王文涛的灵堂,灵堂内哭声阵阵,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王给谏夫妇见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回来,心知是求救无果,王文涛的母亲戚戚然道:“碧竹,你再看文涛最后一眼罢。”
王文涛的尸体还未盖棺,陈氏默默走到棺材边,仔细地端详着王文涛。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换上了一身寿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倒是显得温和沉静。
陈氏突然觉得好久不见这个人,当初遇见他时,他就是这副君子模样,在劫匪手中救下自己的性命,那时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
什么时候才发现他的本性的呢?陈氏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爱意在日复一日的冷落中被慢慢消磨殆尽。
她和王文涛,原来只能这样么?还没来得及说清道别。
陈氏很快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了那把画着岁寒三友图的扇子,又俯身放入王文涛的棺材,贴在他手边。
还来得及起身,突然感觉一阵恶心,胸口一直郁结的那团东西自己往上冲,她反应不及,“哇”地一下将那团东西吐在了王文涛的胸口上。
而一旁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王文涛却忽然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拽着他往棺材走,他反抗不得,骤然失去了意识。
众人惊呼,连忙上前查看,陈氏慌乱地伸手摸王文涛的胸口,但并没有摸到任何异物,反而感觉到手下的胸膛正在轻微地起伏着。
再去看王文涛面上,脸颊已经渐渐有了血色,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动着,陈氏又哆嗦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果然感受到热气微微喷洒在自己的手指上。
“爹,娘,文涛活了!”陈氏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和激动。
王给谏夫妇见状也紧紧地盯着王文涛,片刻后,王文涛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棺材里坐起来,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双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见他真的活过来了,王给谏夫妇激动得涕泗横流,陈氏又扒开他的衣领看他胸口,只见那里原本骇人的窟窿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铜钱般大小的疤痕。
众人抱在一起声泪俱下,哭声竟是比刚才哭灵的声音还大。
而陈氏在经历了最初的狂喜后,现在竟然变得异常平静,眼神无波地看着他们诉衷肠。
不知过了多久,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之后,王文涛才如梦初醒,眼含热泪地看着陈氏:“碧竹,从前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没想到你还对我不离不弃,今后我一定……”
“不必了。”陈氏打断他,“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王文涛的一片肺腑之言还没有来得及倾诉,听到陈氏这句话当场怔住了,“你这话是何意?”
“当初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你一命,从今以后,我们和离,一别两宽。”
陈氏又走到棺材旁边,弯腰捡起刚刚放在里面的那把扇子,郑重地递到王文涛面前道:“这把扇子,没想到你在外面还随时带在身上,我还以为早就被丢弃了。你不必记挂我费心救你的事情,我也只是想还你当初的恩情。这扇子留给你,就当做纪念罢,我心意已决,如果你真的念着我的好,就放我走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陈氏感觉自己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她没有等待王文涛的回答,兀自转身离开了。
王给谏夫妇都着急地在后面叫她的名字,而她却像是挣脱了枷锁,终于逃出了那个名叫爱的谎言和那个名叫贤妻的牢笼。突然感觉脚步无比地轻盈,她迎着外面大亮的天光,再也不回头了。
王文涛站在原地,拿着那把扇子发愣。半晌后,他轻轻打开那把扇子,这才发现扇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水,字迹已经被水迹晕染得模糊不清了,而那落款的“碧竹”二字则只剩下“碧”字头上的“王白”还可以勉强辨认。
“啪嗒”一声,王文涛不知不觉地流下热泪,泪水继续落在那片墨迹上,很快就将那仅剩的“王白”也淹没在一片墨色之中。
这把扇子是陈氏尚在闺阁之中时送给他的,扇骨和扇面都是陈氏亲手所做,扇面上题的字画也是她一笔一划落下,还隐含着她自己的名字。恍惚想起陈氏当初把这把扇子交给自己时羞怯的表情,竟然那样清晰,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