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远处溪边的一个人影,顾西瑗浑身一凛,条件反射捡起刀,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后知后觉才想起什么。
那是六皇子。
她记得跳崖之前,看见六皇子跟着她跳了下来,她当时都神志不清了,心里还在感慨这人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顾西瑗握着刀,湿哒哒提裙从溪水里站起身来,蹑手蹑脚靠近过去。
阳光如碎金,铺满了水面,粼粼闪耀。
漆黑的墨发流散在水中,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少年半边身子浸在水中,乌发一缕缕缠绕着瓷白的肌肤,那身官兵制服已经破损得瞧不出了,处处是刀剑留下的痕迹,肩上的伤尤其严重,血迹斑驳,将黑色的衣裳染成了暗红。
他身前抵着一块溪石,整个人如浮萍一般,就这样漂浮在溪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顾西瑗蹑手蹑脚上前,动作放得极轻,先是探了对方鼻息,虽然看起来死得透透的了,却尚有微弱的一丝气息。
她心情复杂地收回手,也不知这是喜是忧。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殷家的人扯上任何联系了。
顾西瑗蓦然起身,涉水上了岸,沿着溪流往前走,试图找到一条路走出大山。
没走两步,她停了下来,用余光瞥向溪里的人。
水色潋滟,溪水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溪鱼在水中追逐、游动,不远处有山雀饮水。
阳光如金色的纱铺在水面上,少年浸在水中,好似身披灿金,散开的长长墨发蜿蜒水中,重伤垂死。
顾西瑗:“……”
她转回身,重新涉水回去,抓起对方的胳膊扛到肩上,吭哧吭哧把人往岸上拖。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拖上岸,像破口袋一样扔在了一边,她蹲下来,凑近才发现对方身上简直触目惊心,跟太子打完时都没有这么严重,想来是跃下山涧才受的伤。
他们二人都跳了同一座山,一个毫发无损,一个伤上加伤,果然运气这东西就很玄学。
顾西瑗盯着眼前的人,他安安静静的,头垂向一边,墨发湿漉漉贴在颊边,手腕修长细窄,宽肩窄腰,平躺的姿势显得腰身极为纤细,脖颈修长柔软,精巧的喉结微凸,明明是个喊打喊杀的反贼,却处处都透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尤其这肌肤沾了水,简直白得发光,便显得脸上那张人皮面具颜色发黄。
顾西瑗盯着他的脸看,长久以来的好奇促使她伸出手,捏住这片薄薄的、裂了细长缝隙的人皮面具,慢慢将它从少年脸上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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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人皮面具轻薄,边缘布着细小的裂纹。
面具下的肌肤清透白皙,少年眉眼若月,长翘的睫羽湿润,在瓷白色的肌肤投下小扇般的阴翳。
他天生泪痣,洇在眼尾薄红中,碎发斜落,长眉薄唇,五官处处可见灵秀,优越的骨相可称顶级的美人,不需要在意性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