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咬牙,低声开口道:
“你生气了。”
殷决转过头,目光沉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却是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左腕上戴着的那块墨玉,许久不曾看到了。”
青年面露茫然,沉默了一刻,才回答道:
“我如今不用这枚玉,来驱邪避疫了,便收了起来。”
从前,他守着这枚,从人鱼小世界里唯一捞出的东西,就算只是手环上残缺不全的一颗黑晶石,也打磨穿洞,随身佩戴。
现在他找着了人,怕自己目盲、把东西弄丢,便塞回了白色空间,没有拿出来过。
轿中微微摇晃。
殷决注视着青年的神情,不似作伪,可对方的行囊,都是自己一同整理的,祂从未再见过那块墨玉。
就好像扶晔曾经的一切,他不曾提及,祂便也不问,只是那其中巨大的一块空白,却如同谁都无法触及的禁地,沉入水下,无人可知。
其实祂不在乎,那块墨玉究竟去哪了,就像祂也不想去在乎,青年是否早就认识九首凤凰,而只有自己被瞒在鼓里。
祂只是有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如同那块玉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没用了、成了陌路,从此便再不会相见。
殷决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靠在窗边,不再想下去了。
车马停下。
钦差大臣暂住的府邸,不可能重新修建,便是从城主府上,划出一片独立的区域,收拾出的宅院。
这宅子中,侍奉的仆从守卫,都是楚裴风带来的人,保密性极佳。
等扶晔与烛龙被邀入院中,楚裴风更是彻底放下了那身官服,换了鲜亮放松的常服,热情迎接。
宴席上,扶晔的座位就在烛龙的身边,他敏锐地感知到,自从轿上那番对话后,祂的情绪似乎更加低落了。
一道道佳肴美酒,如流水般,被送上桌。
楚裴风最初,还想为目盲的医师先生,专门准备容易用的食物。
可仆从刚一端上东西,青年身边的墨蓝色骑装男子,就擦净了双手,开始为青年布菜。
两人的举止,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这般亲近的距离,容不得旁人插·入。
扶晔咬下一口红艳艳的鱼肉,慢慢咀嚼着,内心思索,到时候要如何、令烛龙开心起来才好。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烛龙喜欢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就好像精心擦拭着一件珍宝,带着让人想要逃跑的细心与执着。
只是最近,自己身体的一些变化,似乎更刺激了这种倾向,让他既是愧疚、又心中惶惶,不敢于坦诚。
如果是今日午后在客房,那种亲近的行为,他努力一些,也是……可以做到的。
扶晔耳尖微红,吞下食物,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宴席上。
天色渐沉,菜肴收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