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她这么一说之后,他反而胸口愈加烦闷,却又不知为何缘由,只腾地站起身来,原地踱步了几圈,又回身盯看着知晚,看得她心虚地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时,他才突然转身道:“天快亮了,我们回府去吧。”
说完也不等她,自己便疾步下了楼梯。
于是趁着天际的晨曦还没有散开,两个人出了客店,便往马车上走。
不过上马车时,知晚踩着了门口的积水,脚下微微一滑,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幸好表哥一把将她扶住,才没丢人摔倒。
只是他们二人上车太匆匆,竟然没有留意到就在街边拐角处,一个男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金廉元这几日心情烦闷,在盛香桥那连连碰壁之后,隐隐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心情。
亏得他为了她连日努力,甚至也打算效仿着成天复走一走恩科之路,以此证明自己绝非酒囊饭袋。
可是连日苦读却无解语佳人抚慰,恰逢好友生辰,于是几个志趣相投的友人便聚在城外画舫上通宵达旦地饮酒。
按照往常的惯例,金世子都是会歇宿画舫,由着香脂软玉为伴,可是现在他看着那些美人都觉得味如嚼蜡,干脆酒席散去时,便乘着酒兴返城。
可惜他忘了夜里城门不开,结果跟小厮随从们在城门口蹲坐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一个相熟的门官将他私放进来
金世子在城门口的马车里窝了一宿,浑身酸软,所以他看天色微亮,干脆踩着石板路信步前行,消散一下宿醉。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溜达到这处平时不太走的街道时,竟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客店里出来。
一个是他倾心到几度梦里才能相逢的未婚妻,而另一个就是他引为知己,从来都是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成天复!
这两个他绝想不到的人,竟然在如此微妙的时间里,从客店里走了出来,那盛小姐上马车时还不小心滑了一下,成天复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而她则回头朝着他灿然的笑!
有那么一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金世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裂开来,只想直直冲过去抓奸问罪,可偏偏脚下生根冲不出去。
待回神时,那马车已经跑得没有了影踪,不知去向了。
金世子紧握双拳,走入了客店,径直问店家:“方才那一对男女昨夜可共处一室?”
店家收到的金叶子威力犹在,所以见有不相干的人来问,便一脸不耐烦地说:“不知道!”
可等金世子一个大银锭扔过去时,店家立刻眼睛冒光,咬了一口银锭辨别了真伪后,立刻开口道:“带着个小姑娘,娇嫩嫩的,自然是同在一个屋子了!这夜里还要过两回热水呢!”
那一刻,金世子头顶的青筋都要爆裂出来了。
想着以前的种种,盛香桥每次面对自己时的不耐烦,竟然都有了答案——原来她一直都喜欢她的表哥!甚至可能与自己婚约尚未解除时,便跟成天复那厮暗通款曲!
迟迟才发觉的绿冠压得人抬不起头,被前任未婚妻和好友双双背叛的耻辱更是烧灼得人肝肠寸断。
金世子腾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他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指甲已经扣得掌心鲜血淋漓——成天复!盛香桥!你们都给我等着!
这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知晚并不知客店暗起的风波,她那日总算是趁着盛家上下晨起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凝烟刚好起来,进了房间没看到小姐的身影,正犯懵的时候便看小姐走了进来。
幸好知晚平时有晨练的习惯,便说自己今日起的稍微早了些,去练了一套拳便回来了。
凝烟也没有疑心小姐的话,只服侍小姐洗漱,可没想到小姐洗完脸之后也不梳头,一头栽到床上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一睡便是大半天的功夫。
等到下午起床时,自家船行那边的伙计送来了信,说了那位成家的夫人今天的行程。
也无非就是出门去别的府上做客,顺便再采买些东西罢了。
这做事的伙计很是细心,甚至连田佩蓉买了些什么,都一一详细记录在案。
知晚来回看了几遍,并没看出什么玄机。
只是发现田佩蓉曾经去过药铺子。不过她买的那药也是活血一类,平平无奇之物,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这就是一个宅门里的富人最最普通的日常。
伙计询问小姐,是否还要跟田佩蓉。知晚想了想说:“不必了,有人会去替了你们,你们回船行做事就行了。”
等伙计走了,知晚就一边喝着稀粥一边看着自己今日收到的各种信函。
有一封是慈宁王世子的,她连拆都未拆,就顺手扔到了一旁的香炉子里焚了。
不过当看到一封行会印章的书信时,她倒是先挑拣出来打开细细看了一遍。
这信函是李会长写的,信里的意思是希望她去船行参加一下船行的例会。
算起来,知晚入了行会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那行会的例会从来没有叫她去参加过。
她自己船行的掌柜也说好了。毕竟船行是跑船的买卖,而长途一类的货船,都视女子上船为不详,所以行会的一众东家里也没有女子。
知晚觉得入乡随俗,应该尊重行规,便也没有去过。没想到今日李会长居然不顾及祖宗规矩,主动邀请她去了。
知晚觉得这里面有点意思,于是第二天起得甚早,带着丫鬟婆子便坐马车去了行会的会所。
到了行会的门口时,她发现那李会长竟然领着一众船行东家,乌泱泱一大群立在门口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