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恨她的,是不是?可我总是做梦,梦见她以前哄我睡觉,给我做我爱吃的饭菜,我病了,她也像您一样,抱着我睡。」
「她是坏人,我不该想她。父皇和母后是好人……」
不到六岁的孩子,抬起头来时,满面泪痕。
这是我接他来慈安宫以后,第一次见他哭。
他哽咽:「可他们都不喜欢我。」
皇后虽然不待见叶镜辞,但有一点她是对的。
他年纪小,但心思比旁的孩子更深。
爹妈待他如何,他心知肚明,却不说。
缘何今夜,忽然委屈崩溃至此?
我带他回了慈安宫,让扶昼连夜去查白天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我等到散朝时辰,刚要派人去请皇帝,他反倒先一步杀过来了。
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对我行完礼,就喊身边的内侍:「去把那个逆子带过来!」
我让他坐下,「这是为何?」
他怒道:「母后心慈,一向宽纵,可也不能纵着他公然去冷宫祭拜罪妇,朕和皇后就在眼前,他还日日想着那假娘亲?」
叶镜辞跟着内侍过来,还来不及在他面前跪下行礼,皇帝一脚就踹了出去,「没心肝的东西!」
叶镜辞站都没站稳,「嘭」一声摔倒在地。
我手比脑子快,一个茶盏就飞到了皇帝脸上。
「哀家看你没心肝!」
一见这架势,扶昼一溜烟地带着满殿内侍退下。
殿中只剩我们祖孙三人,叶镜辞原本跌坐在地,又迅速爬起来端正跪好。
皇帝抹了一把脸上茶渍,指着他骂:「你就是这副做派,哄得你祖母对你事事纵容吗?」
又冲我沉重叹息:「母后,其他事倒也罢了,此事关乎纲纪人伦,若不罚他,传出去前朝议论,如何收场?」
「你怎么知道哀家没罚?」我瞪他一眼,「昨晚把他带回来,哀家就罚他去静堂跪了半夜。」
我喊叶镜辞:「光说你父皇可能不信,要不你起来,让他看看你膝盖?」
叶镜辞二话不说就要掀裤管。
被皇帝青着一张脸喝住:「好了!你祖母既已罚过,朕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敢犯,你就去冷宫住!」
我牙根都咬紧了,才忍住往他头上扔第二个茶盏的冲动。
「阿辞,你起来。」我把叶镜辞叫起来,「坐着说话。」
他瞟一眼皇帝。
皇帝吼他:「祖母让你起来就起来!」
我忍无可忍:「吼什么吼?」
趁着叶镜辞坐下的工夫,「你做老子的,会不会跟孩子好好说话?平日不见你管教他,怎么一出这事就巴巴赶来?还不是怕丢了你做皇帝的面子?」
皇帝沉眉道:「母后,话不能这么说,您疼孙子,可也不能不顾皇家颜面不是?」
「那好,那哀家问你,阿辞生辰在即,你们做父母的半点操办的心思都没有也就罢了,怎么孩子想跟你讨个生辰彩头,还要被你训一顿?传出去,堂堂嫡长子的日子过成这样,皇家颜面就好看了?」
这宫中大小事,只要有心留意,没什么是查不到的。
昨晚把叶镜辞支去罚跪的时候,扶昼就把白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我说了一遍。
起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皇帝下了朝以后,一时兴起去了趟上书房。
叶镜辞在,叶镜竹也到了开蒙的年纪。
他本来是去接叶镜竹的,说要带他到御书房亲自教他习字,本来没想管叶镜辞下课后的事,反倒是孩子自己说近日练了几幅字想给父皇看看,这才把他一同带了去。
到了御书房,皇帝便顾着带小的读书练字,任叶镜辞捧着书卷在旁站了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想起来搭理他。
还是叶镜竹写了几个大字后,笑嘻嘻招呼他:「哥哥!快来看!」
他才有机会凑到案前去,看父皇手把手带弟弟写出来的字。
「竹」。
是名字。
他夸道:「阿竹写得好。」
皇帝道:「朕的阿竹聪颖睿智,当然写得好,等阿竹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父皇亲自给你刻一个印章,好不好?」
叶镜竹坐在父皇怀里笑,连连说好。
小说《敬慈》第五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