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瞻眼眶赤红地打断了傅玦,“是我杀了赵烨,你们为何非要诬陷公主?!有没有癔症又如何?赵烨该死,我恨不得他受凌迟之苦,我杀了他,看着他鲜血流尽而亡,这些都是我做的,公主殿下根本不知情,凶器是什么我本就忘了,你们又怎能证明那枚血玉留在了长风阁火场之中?”
秦瞻嘴硬地反驳,傅玦剑眉一皱,的确不知如何证明,可这时,孙律忽然开了口,“如果能找到呢?”
秦瞻一愣,孙律转身道:“陛下,微臣去瑶华宫之时,得知当年事发之后,有小太监捡走了火场内一些值钱之物,这其中就包括一枚血玉,那枚血玉被一个当年瑶华宫的太监捡走,如今,这太监到了年纪已放归家中,只需要找到此人追寻血玉的下落,若是能找到与这凤钗之上一样形制的血玉,便是铁证无疑!”
赵沅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傅玦在陈述她的罪过,说她害了自己的亲哥哥,她的夫君秦瞻,却又奋力地认下死罪,而他们说的一切,在她的记忆之中,竟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她依稀记得,上元节宫宴前一个时辰,她忽感不适晕厥,再醒来之后,人躺在榻上,挽好的发髻松散,凤钗也被损毁,她当时心底不快,但夜宴将近,只好换了绢花前往玉茗殿。
秦瞻的确说是他摔坏了凤钗。
但她也深深地知道,檀珠、沉云几人,没有人会手脚不干净地贪图那枚血玉。
赵沅心跳的有些快,越是用力回忆,太阳穴便阵阵发疼,十六年前的事记不清了,那一个月以前呢?
淑妃宫宴之上,她饮了酒,人再度迷瞪起来,前一刻人还在淑妃为她准备的厢房之中饮茶,后一刻,她人已在水阁之中坐了良久。
秦瞻说她醉酒,她不疑有他,但她记得那日,秦瞻自己滴酒未沾,面色却白的厉害,扶她起来的时候,掌心甚至有一层冷汗。
赵沅眉头紧皱,目光急速地在殿内众人身上切换,她经常醉酒,又引得旧疾发作,一养便是数日都下不了床,人昏昏沉沉,仿佛恶疾缠身,但过了那几日,仍旧是明艳端华的长公主,那昏昏沉沉之前呢?
她记不起醉酒时的场景,亦想不起旧疾发作时晕厥前的场面,次次清醒过来,都要靠驸马安抚,亦要靠驸马告诉她发生了何事……
赵沅呼吸急促,心跳声大得她耳边轰然作响,她忍着太阳穴的疼痛仔细地回忆,却越想越觉得她人生之中有需多日夜都是空茫一片,好似被谁夺走了一般,而她稀里糊涂的,寻不到这空茫的起始,亦心惊地想,她竟然到今日才觉得古怪。
建章帝未想到孙律在瑶华宫还有此收获,若当真找到了那枚血玉,便足以证明驸马在撒谎,凶手乃是他的皇姐,那他还要令孙律查到底吗?
而他的皇姐,又怎会身患癔症,还去谋害自己的亲哥哥?
“陛下!太后来了!”
一片静默之中,一个小太监面色紧张地通禀,殿内众人皆是意外,建章帝皱眉:“太后为何能离开永寿宫?”
“近来太后娘娘用药颇多,出入永寿宫的太医、侍从变多了,自然拦不住外间的消息传进去,今日太后娘娘本在永寿宫等着驸马问斩的消息,可没想到陛下下令停了行刑,太后听闻此事,怒不可遏,立刻命人准备銮驾过来,她老人家重病在身,禁军不敢强拦,只得放行——”
小太监语速疾快,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钱启安打头,八个太监抬着太后銮驾,脚步疾快地到了崇政殿外。
太后华服加身,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狐裘,但她面色苍白,眼下青黑,足见病状未轻,一看到殿内这样多人,连秦瞻也跪在殿中,太后眼底怒意怎么也压不住!
“拜见太后娘娘——”
“母后怎会过来?”
众人行礼,建章帝更是亲自起身去殿门口搀扶太后,太后颤颤巍巍的起来,刚被建章帝扶住,便愤愤问他,“为什么不斩秦瞻?!他是谋害你哥哥的凶手,便该在天下人的唾骂之中斩了他,为何不斩他?!”
建章帝扶着太后进了殿门,太后又满是恨意地看着秦瞻,“竟然是你,竟是你,当年哀家将沅儿嫁给你,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可你竟敢!你竟敢谋害烨儿,这些年来,哀家还待你和秦氏不薄……”
太后又悔又痛,十多年来她错把仇人当亲人,她多想亲眼看着秦瞻被凌迟处死,但她卧病在床多日,根本没有机会,得知秦瞻要被问斩,她只当咽下这口恶气,可临到关头,竟停了行刑,百多年来,宣武门外的斩刑从未半途停止过!
她又问建章帝,“皇帝,你到底为何不斩他?!”
建章帝只怕太后受刺激,便耐着性子道:“情况有变,如今还有些疑问要审定,驸马之罪,并不会轻判,母后如今有恙在身,还是回宫养着等消息——”
“来人,送太后回宫!”
听闻此令,杨启福正要带着小太监上前,太后却猛地将建章帝推了开,她扶着钱启安的手堪堪站好,对建章帝,对秦瞻,对殿内的所有人都无比的恼怒!
“哀家不回去!皇帝翅膀硬了,也记不得哀家对皇帝的恩义了,这样大的事,竟也要瞒着哀家,哀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皇帝和众臣们都不把哀家当回事了,但你哥哥的生死之仇,哀家闭眼之前定要报了——”
她多年心魔作祟,再加上被禁足多日,失了从前还能掌控帝王时的尊荣,这份怒火早就按捺不住,如今当着众臣之面,丝毫不给建章帝留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