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她是无力反抗的女子,能这样日夜糟践,好来报复父皇的非贤之罪吗?
想着,靖翎的脸色逐渐发白,她头疼的厉害,连身子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鹿原见她身形摇晃,伸手欲扶,却被靖翎躲了开来。
撑着愈发沉重的身子,靖翎对着鹿原勾起了个任谁看来都尽是凄楚的笑,缓慢又吃力地说:「那么,为了百姓,还望王爷,说到做到,除患,务尽」
话尽,靖翎兜拢了披风,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踩着凌乱的步伐离去,突然袭来的不适让她没有余力分心,自然没看见被她留在背后的鹿原,眼里有着一言难尽的忧郁。
幸不辱命
那日之后,靖翎病了几天,也不知是身上的伤所致,还是心里郁愤而起,只知能好好下床时已是七日之后。
估计肃军应该抵达北境,靖翎心里五味杂陈,在院里待了一上午,最终她还是唤来女侍替自己整装。
少了鹿原的黑帐马车格外空荡,她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热闹的市街,突然有些明白之前萧年的意思,过往她入太傅府学琴时,也曾几次看过车窗外的市街,两相对照之下,的确有别。
马车驶离闹市,入了清幽的竹林,末了停在依山而建的云隐寺前。
在女侍的陪同下,她入寺礼佛,即便与鹿原有龃龉,但百姓为重,她是真心希望北境的战乱能悉数平息,百姓能维持现在安稳的生活。
日暮时分,她才踏上归途,之后的每一日,她往返于城内城外的大小佛寺,诚心祈愿,直到捷报传回了京城。
此等举国皆知的大事,即便是一向不允谈论时事的肃王府内,也很快就有风声传开,靖翎无异是欣喜的,在出门礼佛前听到这个好消息,整个人精神都松泛了许多,她照旧出门礼佛,今日她不再祈愿,而是长跪佛前,顶礼还愿。
只不过,直到她在暮色降临前自佛寺还归王府,听说的都只有捷报,并没有鹿原的消息,这让靖翎在意,心里不自觉的烦躁。
是夜,她迟迟不能入睡,于是久违的让女侍燃了安神香,才终于在天亮前,隐隐地有了些睡意。
闭着眼,她才觉得神识逐渐迷离,便被屋外骤然响起的急切脚步声给惊醒,刚坐起身想下床查看,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鹿原踩着月色走进屋内,夜里的微光虽然朦胧了一切,但还是足够靖翎看清他脸上和身上残留的血污,盔甲上兵器留下的沟壑在月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的深,不难想像这一仗的艰难。
才想着自己是否该说些什么,鹿原就已经来到榻前,他走得快,像是着急着,摸不透他心思的靖翎僵着背脊,随着鹿原靠近仰起了头。
男人却是一到她跟前便单膝跪下,朝她抬起了手,将一个深色布包双手奉上,朗声道:「殿下,臣幸不辱命,患已尽除」。
布包松了开来,里头露出了一个头发蓬乱面容浮肿的人首,即便如此,靖翎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头颅的主人,是努伸单于陀乙。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鹿原要将敌国首领的首级带给自己,一个抬眼,她对上了鹿原的眼,那双眼里的情绪莫名的眼熟,像极了两人初遇的那天,鹿原替她取下缠在树上的纸鸢时的样子,她不禁一楞。
杂沓的脚步声和火光在这时聚到了屋外,隐约地听见有人唤着「王爷」,靖翎一回神便看见鹿原将那头颅在她脚边恭敬的摆下,手撑着膝缓缓起身,站直时面上已经收敛,了无情绪。
看着鹿原朝屋外等候的将士群里,靖翎这才低头又往地上看去,那狰狞的头颅让她直犯恶心,刚想开口唤女侍来清理,眼角余光便瞥见鹿原方才膝盖着地的位置,有一滩深色的血迹。
置于度外
从京城到北境最外一关的青玄关,快马行军最快也要七日,捷报传回京城靠的是沿途各驿站的换马接力,方可将路途缩短至二日余,鹿原回京的速度只比捷报晚了几日,明显是将自身置于度外。
靖翎想不透,鹿原如此着急地回来,难道就只为了自己在他行前说的一句话?
看着床边的狼藉被清理干净,靖翎内心的困惑却没有随着一扫而去,即便窗外天色已经大明,盘旋在她心头的疑问仍像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她终是起身净面,打理好自己后便步出屋外,虽然靖翎在肃王府待了三年,但除了自己的院落外,也就只曾路过往正门路上的校场,现下想找鹿原,她没有头绪,只能先往校场走去。
校场上十分安静,明明前几日她外出礼佛都还能看见留守的卫兵在进行操练,现在却空无一人,那个鹿原待过的营帐,帐门大开,里头亦无人影,如此空荡的景象,让她觉得不安。
就在靖翎盘算着接下来该往何处找去时,校场边的房舍里,走出了一个端着汤药的童子,靖翎认得他,那是长驻府内的大夫江伦的徒弟德子,他给自己送过几次药,所以靖翎是识得他的,于是便开口喊停了德子的脚步。
德子听见有人喊自己,停了下来转过头朝声音来处看去,他认得喊自己的人,是住在偏院的那位,师傅叮嘱过他,那位是王爷的贵客,不能得罪的,想到这里,德子端着托盘的手不由得捏紧,一双圆眼也睁的老大,靖翎看出对方的紧张,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问:「知道王爷在哪吗?」。
德子老实的点头,举了举手中盛了药碗的托盘:「小的正要去王爷屋里送药呢」。
靖聆听了微微颔首,向德子说:「那就带路吧」,德子有些犹豫,但靖翎看他的眼神带着股让人慑服的强势,他不自主地顺从了,就这么领着靖翎穿过整个校场,往王府另一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