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跟“买彩票中了三千万要怎么花”一样,各人都忍不住遐想,踊跃发表,课堂气氛逐渐沸腾。
当中有来自物理系的学生泼冷水:
“时光机无可能研发成功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成功了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不然的话我们怎么没遇见过来自未来的人?”
冷水扑灭了不少遐想,教室里安静了些,彼时在角落传来了冷漠的男声,嘲讽:“来自未来的人会愚蠢地告诉你他是来自未来的吗?”
音量不高,穿透力却很强,学生们:“……”
片刻又有人说:
“虽然但是,就算时光机真的研发成功了,国际伦理委员会那一关也绝对过不了,他们有一票否决权。”
相比起天马行空的时光机,真实存在的国际伦理委员会更加吸人眼球。
“话说这组织相当神秘,成员全部匿名,办公地点也不公开。”
“必须神秘呀,如果身份暴露了,被贿赂被骚扰都是小事,就怕被打击报复甚至暗杀,毕竟否决一个研发等于断人财路,要命的。”
“你们不知道,解谜网之前爆过料,很多年前某一届的伦委会会长突然暴毙,就是因为被药企买凶嘎了。药企的新药研发过程造假,被伦委会调查揭发了,投入的上百亿全部泡汤还要负法律责任,药企鱼死网破,于是就……”说话的学生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接着道:“所以伦委会的保密工作越来越严谨,外人只知道会长是国际轮值的,有最新的爆料说从去年开始轮到亚洲人当,说不定就是我们中国人。”
“哇……”
教台上崔沫负手而立,静静微笑听学生们跑偏题的热议。
抬头望窗外,天边那团浓厚的白云缓缓地向西飘移,渐渐挡住了初春难得一见的太阳,洒在她眉宇间温和的阳光悄然暗去。
教室里先前冷漠的男声又再出现,仍是低声嘲讽:“伦委会向来食固不化,他们是谁也好在哪也好,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阻碍地球转。”
有学生愤然反驳:“荒谬!没有伦委会把关的话,这世界早就被癫狂的科学怪人和野心勃勃的资本家玩坏了……”
刚好下课铃响了,崔沫从窗外收回视线,淡声宣布:“下课了,同学们下周再见。”
“崔老师再见。”
年轻的学子们陆续离开,路过教室前门时,不觉多瞧了几眼坐在那角落的陌生男人。
男人穿整齐的深色西装,系着同色的蝴蝶领结,手长腿长地屈就在座位里。相貌清冷英俊,目测三四十岁,戴着细框眼镜垂目静坐,学校里许多名成利就的教授看起来都不如他博学多才。
但这人身上没有学者那种文弱的书卷味,来来往往的学生再怎么打量他,他亦不曾给谁递半眼,自顾自地拿食指指背扶了扶眼镜,隐暗地自成一方,犹豫日落后的潮湿森林,诡秘阴深。
就是他,在课堂上反问“愚蠢地告诉你”,又口出狂言诋毁伦理委员会。
这堂“科幻物理学”是城大的大一选修课,来上课的都是各院系各专业的学生凑一教室,没有谁是全都认识的,这男人什么来历无人知晓。
走在最后的几些学生,见主讲老师崔沫抱着简简单单的教材离开,那男人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尾随出去,不禁盲猜:
“不会是崔老师的男朋友吧?”
初春的城大校园,随便一闻就是青草和着湿泥的鲜活气息。连续下了数天绵绵细雨,今日迎来了天朗气清。
只是阳光断断续续,湿滑的路面没来得及被彻底晒干,大大小小的水洼铺了一路。
其他人躲着水洼走,崔沫大步大步地照直踩过,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黑色裤腿和身后男人锃亮的皮鞋。
她边走边低斥:“以后别在我的课堂上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