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凛迟虽贵为魔尊,可依旧有不知死活的小鱼小虾会袭击他所居住的魔王宫。
青儿匍匐在地,等不到凛迟的回答,已经是冷汗涔涔。
若是问起前仆后继自立为魔尊的大魔之中有谁最像前任魔尊鬼千玦,在一片沉寂之后,无论仙门弟子抑或魔族之中,都会不约而同想起同一个名字。
无人知晓他是如何以修士之身入的魔,可所有人都记得三年前青年浑身浴血,提一柄滴血的断罪剑,只身上酆都的模样。
酆都是旧魔都,周围更有仙门驻守监管,他却如入无人之境,并非缺乏重兵把守,只是已经被他一人杀光。
短暂占据了酆都王座的恶魔被青年一把扯下来,在刺耳的哀嚎声中被强制张开曾经吃人无数的嘴。
断罪剑尖从上之下,一寸一寸途经喉管、食道、肠胃而始作俑者却咧嘴笑了。
凛迟活像一煞气四溢的玉面修罗,歪着头,仿佛在欣赏眼前魔生吞利刃,轻轻地叹息一声:
“好吃么?”
……
最后,魔被钉牢于王座之上,恶臭的腥血沿着雕花闪亮的鎏金地板一路流下,染红了殿前的一千高阶。
足足三日,血才流干。
而自此之后,他得万魔拜服。
凛迟又“嗯”一声,转身而去:“你看着她。”
想了想,临跨出门前又扔下一句不轻不重的:“别让她死了。”
青儿匐匍在地,等再直起腰,她突然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
玄负雪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见孤峰,第一次同师兄弟姐妹们下山巡猎。
见孤峰关隘之外,风雪呼啸,阴云密布。
惨淡的天光之下,一行弟子或御剑或步行,跋涉于齐膝深的平原积雪之上。
见孤峰位于极北,常年严冬,连绵群山建筑成造化神功的天然屏障,足以抵御北方无人境外的群魔。
自十八年前仙门合力绞杀上一任魔尊之后,魔界便如一盘散沙,除了少数盘踞在酆都负隅顽抗之外,大部分都被逐出了人界,现下只在北方无人雪原里茍延残喘。
“师姐,你冷不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玄负雪还没来得及接过这位师兄递来的酒囊,就被人用剑柄格挡住了。
苍未名一身弟子青服,周身不染一丝尘埃,立于连绵接天的白雪之中,眉宇之间却比冰天雪地更冻人:“门规第十三条,外出猎魔时不得饮酒。”
见孤峰弟子的笑顿时就冻结在了脸上:“啊?我只是担心三师姐的身子,天气这么冷,她”
苍未名收起剑,抓住酒囊,一把扔回对面弟子的怀里:“顶撞师长,不敬,罚三日抄经悔过。此次猎魔后你自行往刑事堂领罚。”
作为防止群魔卷土重来的第一道关隘,见孤峰门规极严,要求门内弟子勤加修炼、恪尽职守,以修为强者为尊。内门弟子入门后的第一次试炼便是前往北峰外巡猎伐魔。
但虽说是试炼,但经过十八年不间断的巡猎,路线所经之处,北境魔的数量愈加稀少,几乎到了罕见踪迹的程度。
何况试炼全程都在门内长老师兄的监管之下,从未出过岔子,新入门弟子们早就放松了警惕,嘻嘻哈哈地成群,一次试炼反而活像集体郊游。
也就是苍未名这样的老古板,还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送酒的弟子哭丧着走了,玄负雪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围观全程,才推着轮椅跟上苍未名:“二师兄,你抢了我的酒,回去可得给我补偿。”
苍未名看了她一眼,脊背挺得笔直:“知情不报,亦为同谋,私藏饮酒,你也该罚。”
什么?!玄负雪急了:“那怎么行!我求了师父好几日,才好不容易让他许我来巡猎,你现在罚我,我回去怎么同师父解释?”
本来依她坐轮椅的这副病弱身子,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巡猎名单,亏得她又是撒泼打滚又是撒娇讨好,才哄得师父他老人家松口。
若是甫一出门便挨了罚,师父铁定再也不会放她出门了!
苍未名不为所动:“师父一贯偏疼你,即使受了罚,想必师妹你也自有招数逃脱。”
两人争执间,不少仙门弟子经过身畔,皆依门内规矩恭敬地朝苍未名行礼。
苍未名都严谨认真地回了礼,有些女弟子对上他的视线,耳廓便悄悄红了。
按照排行,内门弟子内苍未名行二,此次出峰猎魔便是由他带领,众人以他为首。可偏偏他年纪尚轻,长得又一副清心寡欲的好面貌,是以年轻弟子中总有为他皮相所惑,试图亲近之人。
而玄负雪是运气不错,被峰主苍以朗收为关门弟子,平白占了高位分,人人见了都得称上一句三师姐。加之她又生性灵动活泼,更讨得见孤峰上下都喜欢。
见苍未名软硬不吃,玄负雪眼珠一转,改成一副笑脸:“二师兄怎么这么说?师父对你还不够好?”
她戳了一下苍未名腰间的长剑,顶着对方凉凉的视线继续巧笑倩兮:“师父亲自带你去了藏剑洞,给你挑的本命剑定山河,我们可都羡慕得不行。”
她知道二师兄有古怪的习癖,素来不喜人近身,可她偏要这么干!
就算求不了情,她也得报复他,恶心他一回!
苍未名眉头紧锁,闪身避开了玄负雪的触碰,深吸一口气。
糟糕。他一吸气,玄负雪便知道二师兄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这二师兄处处都好,就是一点死正经又啰嗦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