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茶盏,靖王又瞥了眼被推到角落候审的元小萌。见他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才稍稍放心,毕竟这孩子他还想原原本本带回京城。
“多谢王爷体恤下官难处。本官定当公正审判,以正法纪!”封勇浑身肥肉一抖,正坐堂上,唤道:“升堂!”
元简安和元柳氏一道被唤上堂来。
“草民元简安,家父曾中过进士,也算半个书香门第。现家中有地有田,靠庄子过活。今日报官是因家门不幸出了元小萌这个混账!还请大人将他就地处罚!以平民愤!”
封勇偷偷瞥了靖王一眼,干咳了一声,心道这个元简安也太沉不住气,撇撇嘴不满道:“唉,说案情啊,不要掺杂个人情绪!你,你来说!”说罢,指了指跪在一旁愁眉紧锁的元柳氏。
“民妇元柳氏,乃元简安之妻。五日前我家老祖宗仙逝,按着规矩得停灵三日,由嫡子嫡孙守灵。元小萌乃二爷嫡子,又是老祖宗最疼的一个孙子,第二日夜间便是他守着。”元柳氏顿了顿,实在不愿疮疤被一次又一次当众揭开。
“怎么停了!接着说!赶紧的!别让靖王殿下等着!”知府拍了拍惊堂木没好气地催促起来。
“早春天寒,元小萌他腿脚不便,我担心他受凉,便拿了衣服去给他。却不曾想……却不曾想堂前一片漆黑,我刚进去就被人一把抓住,想要亲薄于我!我拼死抵抗才逃过一劫!”
“还有这种荒唐事?元小萌,你可知罪啊?”封勇看着眼前这个手不能提的瘫子,一想到他曾在京城把自己远到不能再远的表侄砸成癞头□□,声调陡然升高。
元小萌心中坦然,迎着封勇刻意瞪大的绿豆眼,腰板挺直,朗声道:“我没有做过。”
封勇心中暗嘲这元小萌不识好歹。他昨天下午接了这案子,便立刻派人去元家问了这案子的来龙去脉,该怎么审,怎么判,已是板上钉钉。
不过他也听闻这元小萌是靖王府里的侍从,本来是有意想卖靖王一个人情,从轻处罚。但方才在后堂,靖王与他说了元小萌原先在王府里的骄纵事迹,现下靖王脸色又冷若冰霜,估计主仆也是积怨已久。
再说这个靖王,虽是身份尊贵,但也是个贪图享乐之辈。不受重用,在朝中不过一个闲职,仅凭着一层高贵的亲缘关系吃香喝辣,相比于自己封家如今的权势,不足为惧。
元小萌在这档口拒不认罪,那就也别怪他顺水推舟把侄子的仇也给一并报了。
“元简安,你可有证据啊!”
元简安听罢从怀里拿出一撮捆扎好的黄色的动物皮毛呈放在师爷手上,“大人,这是我妻那日挣扎之时从强迫她的人身上扯下来的,乃是上好的黄狐皮毛。而元小萌那天脖子上围的就是他在京中新得的黄狐皮围脖。因他天性爱炫耀,自打回乡逢人就卖弄这东西,所以家族亲眷,邻里乡亲都可作证!”
封勇佯装俯身仔细端详着师爷手掌心的毛发,其实心里早就和他床底下昨日从元家带回来的雪白银两一样明明白白。
可靖王在场,他还是得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靖王殿下,下官看这物什的品质确实不是平头老百姓能用得上的。”
靖王随意瞥了一眼,便冷声道:“的确是本王赏的。”
堂下围观群众立刻炸开了锅。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铁证,元小萌轻薄嫂子的丑事已是无处辩解。
封勇察言观色,见靖王面色冷峻,心里十拿九稳,又看百姓群情激昂,瞅准时机厉声责问道:“元小萌!你还不认罪!”
“我双腿残废,连自主行动都无法做到,如何做到去强迫一个手脚健全的人?且仅凭物件就说那人是我也太过牵强。难道谁戴了那黄狐貍皮的围脖是就是我元小萌不成?这分明是有人存心要害我啊!”
“你那围脖宝贝似的,都不准人摸,还能让人平白拿了去戴?”
不知道是谁夹杂在人群里说了一句,百姓闻言纷纷附和。
“就是,我那天多看了两眼他还说,看什么看,王爷赏的!看那副生怕别人不看,又生怕别人看的样子我就来气!”
“想不到他长的白净,心里脏成这样!”
封勇任浦阳知府五年,非强迫手段能从百姓口中听到他想听的话,实乃头一遭。
所以他觉得还得再等等,等到大家把心中的真情实感一股脑地吐露出来,他再犹如话本里一般,一声惊堂木,将一切盖棺定论。
元小萌掏了掏耳朵,觉得这些大爷大妈水平着实不行,和抬杠一级运动员的自己根本不在一个水平。
“能不能别乱带节奏啊?有人要害我还会好言好语找我借?不能偷?不能抢?”
靖王端起茶盏的手稍稍一顿。
元小萌会说这样的话吗?以他对元小萌的了解,这孩子听了这些句句扎心的话,肯定咬着牙、憋着泪,梗着脖子求安慰啊。况且元小萌有这么灵光的头脑吗?他肯定他没有。
虽然元小萌的反应出乎靖王预料,但封勇收了别人钱财,急于定下元小萌罪名的急迫心理却恰到好处地推动了计划的有序发展。
“那你可有证据?你兄弟能拿出来证据,你能拿出来什么?仅凭你一张嘴皮子讲吗?”封勇身子往前探了探,案几边缘险些压得他喘不上气。
“或偷或抢是大人您该调查的事啊,我只是……”
元小萌话未说完便被面红耳赤的封勇打断。
“你敢顶撞本官!来人,给我掌嘴三十!”
旁边的衙役终于找到了平日里工作的节奏,麻溜的提了木板就朝元小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