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开锣
“恶心。”花泽类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冷峻。
藤堂静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类?”
花泽类的眼里划过一丝受伤,“静真的是为了我回来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
似乎从来没想到那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男孩儿有一天会用这样质问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话,即使一向从容优雅的藤堂静也有些不知所措,心乱如麻,组织了半天,才用一种关切和略带委屈的语气说:“类,你怎么了?我并没有——只是有点想类了——”
花泽类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对不起,静,我心情不好。”他虽对外人冷漠,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伤人的话,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总是处处体谅别人的处境。
藤堂静松了口气,走过去亲昵地挽住花泽类的胳膊,“真是——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让人不省心——”
花泽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没有看藤堂静的眼睛,“静,如果只是把我当弟弟的话,就不要再说让人误会的话了,我已经长大了。”
藤堂静愣了一下,挽着他胳膊的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花泽类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恢复到一贯的温和清雅,“静刚下飞机吧,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藤堂宅前圆形水池长年碧水粼粼,经过匠心别具的拦坝落差设计,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水流温柔,这是当年藤堂父为讨女儿喜欢,自己亲手设计的一处别致景观,如今倒也成了藤堂宅一个特色,尤其是举办宴会之际,灯光、水光、衣香鬓影,非常衬景。
花泽类送藤堂静到门口。
“进去坐坐吧。”藤堂静邀请。
花泽类看了眼那个曾经对自己而言充满喜悦欢欣忐忑的的雕花大门,摇了摇头,“算了,下次吧。”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已经不会有下次了。
藤堂静的心里也明白,看着那个挺拔如竹的少年,不,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蜕变慢慢成长,终会长成一个别人都难以企及的杰出男子,看他转身离开,藤堂静心里难以遏制地涌上惆怅和失落,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纯净忧郁的小王子再不属于自己。
花泽类说得没错,藤堂静回国并不是想和花泽类一起过节,两个月前她拿到国际律师证,但那并不代表她的事业之路就一帆风顺了。没错,作为模特她在法国有着一定的知名度,但作为律师,在凭资历说话的法政界却实在是毫不起眼。那帮眼睛长在头顶的老欧洲,当然足够绅士,内里也极度傲慢,他们对日本女性有着根深蒂固的印象——相夫教子,温柔婉约,但绝对不是能担当律师这种高强度高压力工作的人,几次面试知名律师行,皆碰壁。如此几番之后,藤堂静不由地也有点心灰意冷——一个女子要在男性权威的领域立足,实在很难。
但在一星期前,一个人找上了藤堂静——玉木雄一。这是一个日本人,只是多年前就已经移民法国,在法国经营一家中等规模的电子公司。他来找藤堂静的原因很简单——他希望藤堂静接手一个棘手的案子——
这是一个契机。
一个新人律师想要快速成名,最佳捷径无异于打赢一场不被众人看好的烫手官司。
失败了,意料之中;赢了,便是一夜成名。
无论如何,都是利大于弊。
但藤堂静没有立刻接下来,这里面固然有着作为一个大公司继承人从小培养的谨慎小心,也因为其中牵涉到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站在源氏大楼的大厅,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入目所及是来去匆匆却有条不紊的白领,墙壁上的装饰是日本传统浮世绘,和几步一盏的雕花铜质壁灯,处处显示一种低调的华丽和一个百年大族积淀下的底蕴,尤其是大厅正中的三人环抱的菩提,将整幢大楼中心都挖空,顶端是透明玻璃,阳光从中射入,天人合一,浑然一体。这个位于市中心的大楼没有任何其他公司商社进驻,全部独属于源氏,但源氏核心真正只占了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将餐饮、桑拿、美容、养生等一系列设施配备其中,缓解都市工蚁族的社会压力。
若单论经济实力,源氏不如道明寺财团。道明寺财团是二战后崛起的大资本家,资金雄厚,在国际经济上也有一定影响力。而源氏却是真正传承百年的贵族,在国际上名声不显,但在日本本土,却绝对有着说一不二的影响力,这一点,道明寺财团也要望其项背。源氏与皇室的关系错综复杂,在军政界也有着根深蒂固的人脉。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根基扎得越深,这样抵御自身肌体病毒的能力才会越强,吸取外界的养分才会越充分。
在与前台小姐交涉过后,藤堂静就站在一边,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她不是什么不知任何世事的小姑娘,当然,顺风顺水优越无比的成长道路曾经让她天真过,或许现在还依旧保留着一些天真,但绝不是一点儿都不通俗务,当初玉木雄一找上她的理由是——“藤堂小姐既然肯舍下庞大诱人的藤堂集团,而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想当然是一位心性坚定有自己主见的优秀女性,我相信您不是那些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已经变得谨小慎微只接毫无悬念的案子的‘金牌律师’,您具有少年人的锐气和正义——”
这当然是恭维,却是恰到好处的恭维,点出了大部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