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很自私,但事情已经这样,便就自私一次吧,她寻思日后崔家若有事她尽量避着他,保全他。
三日后的清晨,朝天门外登闻鼓响起的时候,崔宥眠正在芳华殿迎宁夫子下车。小老儿摸着胡须频频摇头,“这登闻鼓已有多年不曾响过,这得是多大的委屈。”
鼓声阵阵,顿时令朝堂炸了锅。
此时正值朝会开始,景和帝尚未来得及说两句,沉寂多时的登闻鼓响了,底下的朝臣们议论纷纷。
他转向高昀,“去看看,何人击鼓!”
“既有人击登闻鼓,想来冤屈不小,不然也不会冒着自身性命前来,圣人当立即召见才是。”最先开口的是刑部侍郎严大人。
“严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要御前觐见,陈情冤屈,还需击鼓人遵循法理制度。”另一大臣提出质疑。
不是敲了登闻鼓就能得天子召见,若是有了冤屈,人人都去敲,那还不乱了。
“爱卿所言极是!敢敲登闻鼓,想来是做好“箭礼”之刑的心里准备。”
这时,高内侍也从殿外带来消息,当听闻敲鼓的竟是一名女子时,众人又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
“箭礼”之刑安排在朝天门西侧的皇城校场上,鼓声震动早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围在此,后宫众人也对敲鼓之人万分好奇,皇后淑妃等后宫嫔妃不好亲自露面,但也派了身边的人前来打听。
但像谢琏、崔宥安这些小辈倒是没什么约束。
芳华殿内宁夫子的课还未结束,外头闹哄哄的,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便早早散了学。
喜儿最喜凑热闹,此刻叽叽喳喳跟在崔宥眠后头。主仆二人行至朝天门高台处,远远瞧见迎面而来的谢琏,崔宥眠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人,因为游学一同捞鱼,又一同受伤回宫,此刻倒生出些许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所谓“箭礼”就是击鼓者必须要被当成靶心,受皇城内当值守卫的三箭,若三箭之后还活着,那便是天意,皇帝必须代天执法,受理冤案。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蒙冤之人是不会拿自己性命作赌注去敲朝阳门外的登闻鼓。
崔宥眠向着校场望去,立于场内中央的女子一身素白孝衣,眉眼间的英气令人印象深刻,崔宥眠皱了眉。
竟然是她,当初肃王府请的戏班子上的女子,亦是白翊许想要深交的那位侠士!
箭礼
敲登闻鼓的女子着实令崔宥眠吃惊,有什么在心底闪过,但却没能抓住。
校场上人来人往。
君王亲至,朝臣分列两侧,女子被推至高台,又被人捆绑在一个柱子上,不得动弹,箭礼的那三箭等同催命。
之所以还会有天意,完全是看当日轮值的禁卫军,若遇到个箭术偏弱的,那还有一线生机,倘若遇到像白世子那般箭术非凡的,那也只能呜呼哀哉。
崔宥眠又往人群里张望,她在寻白翊许,如果他让看到那敲登闻鼓的女子,怕会冲动行事。
因为前些天福满楼一事,白擎天便将这个闯祸的老幺看管起来。白翊许已经被关了三日,清晨又听得登闻鼓的声音,一整个想飞出门的心思。
奈何府中看得死,不过他还是求到崔宥安的身边,一再保证只是看个热闹,绝不惹事。
国公府内,国公夫人虽在,但她一心礼佛,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崔宥安说了算,如今她怀着孕,被闹得头疼,只说想念城南那家果脯点心,让他去看着买些回来。
崔宥安不放心他一人出门,又嘱咐身边的丫鬟连翘跟着,只是刚到大街便被白翊许甩掉。
白翊许登上朝天门的高楼,只一眼便看清校场上素白孝衣的女子,整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皇城禁卫军一直是由郡国公白擎天统领,校场上,一切准备就绪后,景和帝开了口,“国公,此女子既然敲了登闻鼓,便依照规矩,今日禁卫军何人当值?让他准备开始吧!”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谁都没想到,自营卫中缓步走来的人会是崔家的儿郎。
崔岐也是一脸震惊,这么巧?崔宥琰入禁卫军不过半月的光景,就正好撞上今日之事。
只见人来到君王面前,行了君臣礼才起身,景和帝却叹息一声,“竟是崔将军家的公子,看来天意如此。”
崔宥琰自幼跟随崔岐入了军营,一身武艺都是实打实战场磨炼出来的,其箭术亦是不遑多让。
许是怜惜女子命苦,景和帝破例先问询了女子的身世。
那女子立于高台,眸光坚定,毫无畏惧,大声道:“小女前鸿胪寺侍郎陆航之女,陆春晓。”
话落,校场上不少大臣私下嘀咕起来。
“陆航犯事不是在狱中自尽?”
“既是自尽又有何冤屈?”
“当年主办这个案子的是,好像是徐家吧”
似乎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众臣抬眼望向上首的徐太师,又讪讪闭了口。
徐昫却微微蹙眉,他对这位陆大人毫无印象,唯一的可能,此案当是由徐裕程经手的。只是徐裕程因为追查刺客一事被逐出京都,这个节骨眼,却有人来敲登闻鼓喊冤
侵染朝堂多年的百官之首,一下就嗅出个中的不寻常,可是徐裕程不在京都,他也无从问起,只得先看看再说。
毕竟,箭礼过后还能否活下来,亦难说。
崔宥琰受命来到百米之外与高台上女子两两相对,他望着她,心有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当他拉弓上箭的一瞬,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