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某位神明的保佑。我们找到了……克拉夫,”又来到了痛苦的记忆片段,早幸看着艾泽婆婆,已经想劝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但艾泽婆婆没有停下讲述,“那……很难说是克拉夫,我们当时拜托了一位神官与我们同行,他尽力超度了克拉夫,但因为不能在魔境停留太久,我们还是把剩下的……部分带回了外界继续进行净化。但在净化的最后,一小团东西留了下来,那似乎是克拉夫身体组织的一部分,独立地存活着。”
早幸不自觉手伸进口袋里捏紧了格鲁克,他没有挣扎,早幸又松开了。
“克拉夫说过,如果他死了愿意把身体给我做研究,我的伙伴们对我来说真是太奢侈的同伴……她们由始至终都支持着我对生命的探索。我把那块肉带回了实验室,那是个对所有魔药都敏感不已的结构,在人体实验上一时半会儿没法发现的副作用在它身上会立刻显现,我的研究在它的帮助下进展一日千里。”
这听起来实在太疯狂科学家了。早幸低下头,不知作何反应。
“莎莉,我知道你对我的这个选择会感到轻蔑。但这件事我并不后悔,我甚至庆幸我没有在此停下。”艾泽婆婆苦笑,“你可以随便谴责我,我知道在道德上我还是错了。”
“不……有资格谴责您的不是我,”早幸揉碎了面包皮,“而且您一定已经在内心惩罚了自己千百遍。”
艾泽婆婆沉默了一瞬:“……是的,我也不会去忏悔,那太卑劣了。在大量的实验之后,我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是‘魔素’在人体内的积累曲线。”
“莎莉,你知道这个世界‘超凡者’在人群中的比例占多少吗?就是那些会使用魔法或战技,或者别的什么力量的生灵。”
早幸看着艾泽婆婆,等着老师的授课。
“十分之一,世界还是属于普通人的。而用魔法辅助制作的魔药,在超凡者身体里会被很快代谢掉,在凡灵身体里则会格外缓慢,甚至有一部分无法被代谢。”
“克拉夫是我的同伴,也是一位凡灵。那块组织在大量积累魔素,这种由我命名的物质之后,终于崩溃了,出现了和魔境里看到的变化相似的反应。”
“因为这件事希思……我最后的同伴,与我决裂了。她带走了那块组织,为了寻找让它彻底安息的方法,再次踏上了旅途,我至今也没再见过她。”
晚餐已经冷掉了,艾泽婆婆在这漫长痛苦的回忆后已无力再让餐桌温暖起来,早幸消化着这个故事也失去了胃口。
但还没结束。
“这个结论可能让许多药剂师失业,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公开这份研究。但在我整理资料的过程中,我的儿子看到了半成品的报告。”艾泽婆婆皱起的手指拂过雪白的桌布,像是隔着岁月于幻想中抚摸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来讲我的最后一个错误吧,我的孩子,在我还未能尽到母亲的责任前已经长成了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成熟大人。他听着我的故事长大,也成为了一名制作魔药的药剂师,得知我要公开那份报告后他劝了我很久,让我考虑整个魔药学的发展,副作用一旦被知晓研究经费一定会被砍去大半。但我没有理会他,甚至斥责了他一顿,问他怎么会成了一个为了研究不顾生命危害的人。”
艾泽婆婆靠在了椅背上,看着高空之上的渺茫群星:“那时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那个眼神我永远忘不掉了,他说,‘母亲,这都是你教我的啊。’”
“在我快要完成报告暂时离开座位的夜晚,他一把火烧了我的实验室,所有数据、所有资料,都在大火中湮灭了。我当时以纵火嫌疑犯的身份被逮捕,但很快,我的孩子留下的魔法出现在了实验室上空,那是展现给所有人的信息,‘放火的是我,我会把问题解决再公开’,于是我被释放了,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孩子,他最可能逃往的地方是……魔境。”
“我决定打破和曾经同伴的约定,辞去了宫廷药剂师的工作,去求北边辰星塔精通血魔法的法师帮我寻找我的孩子,那位法师答应了,但要我先把此前的研究成果转让给他。我花了很长时间回想所有实验的过程和数据,但克拉夫留给我的那种东西是再也找不到了。经过不断的讨价还价,他终于用血魔法帮我找到了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在封锁线中部的白皑城中,我找到了血魔法所指示的那个孩子,那就是莉莉安……在一个娼馆中。”
“她的生母告诉我莉莉安的父亲因为不是a级冒险者找了掮客带他进入魔境,却被骗去了所有钱还被打断了双手,成日在这里买醉,前不久死于街头斗殴。我的孩子……他甚至没能进入魔境,没能看到奇迹。”
艾泽婆婆哽咽了一下,良久,终于振作起来。
“我给了那位女士一笔钱,把莉莉安带回了王城,买下这个草药店后决定不再做魔药相关的研究。不借助魔法的草药学已经被荒废很久了,但像莎莉你这样的孩子就是仍需要这门学问的存在。”
艾泽婆婆看着早幸的双眼说道:“莎莉,你的能力真的非常珍贵。这片大陆生长的草药或多或少都还会有魔素的残留,但你的触碰或许能让这种物质消失。你明白自己的价值了吗?”
礼物
不管过去多么沉重,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早幸和艾泽婆婆一起翻耕了另一小块田,把草籽种下后写了一张注意事项,交给了一名草绿袍子的学生,他是艾泽婆婆合作伙伴的学生,将会负责苗圃平时的维护工作,这样早幸她们之后只需要一个月来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