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什么东西?毒药?三尺白绫?
霍洄霄挑了下眉,倒是奇了,“拿来。”
牙斯从外间拿来一只盒子,打开来里面一个瓷瓶……大概是药,另有两支人参。
牙斯道:“那公公说圣上感念你救命之恩,让你好好休养,改日亲自到府中来探望。”
“狗拿耗子,装什么装!”霍洄霄冷笑了声,透窗看天发怔,自言自语道:
“最薄情薄幸不过他沈弱流,此番假惺惺地送这些东西来是又要盘算我霍洄霄那样呐?”
“公子,你说什么?”牙斯没听清,问道。
霍洄霄没有答话,默了默,将盒子推回去,不再投一个眼神。
严瑞在北郊校场关着,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沈弱流想做什么没挑明在他眼皮底下,霍洄霄只当不知。
任凭谁想从他霍洄霄这里拿东西,都非得剐下一层皮不可,凭什么沈弱流就要成例外?
他是什么动动手指施舍点东西,略讨好两下便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吗?
他是红蓼原来的恶狼崽子。
谁也休想驯服!
霍洄霄长腿气定神闲地交叠,“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牙斯忖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什么事情,忙不迭地答道:
“公子放心,我与三哥已经安排了狼营的兄弟扮作山匪流寇,待卢巍的人到喆州附近便动手,保证杀他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牙斯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卢巍大概也想不到公子会反将一军,届时东西是在他手中丢的,公子问罪,他有十张嘴怕是也说不清楚。”
窗外天穹一绺残阳似血。
霍洄霄后仰枕着双臂,嗤笑了声,“打我北境军饷的主意,怎么能不出点血,东西嘛我是要的,可这三百万两白银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呐,他卢巍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谈银子!卢公子不晓得与虎谋皮四个字怎么个写法,我霍洄霄今日便教教他!”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二十年来,这八个大字一直被霍洄霄奉为圭臬。
无赖也好,吝啬也罢,即便是神佛降世,到霍洄霄面前也非得将他神像金身上的金漆剐下来一层不可。
少年的主帅心系北境,二十万大军,寒州数万百姓,仙抚关外挐羯人虎视眈眈,寒冬来临,青黄不接,三百万白银填不填得满这个窟窿另作他说。
焉能将身家性命再剐一层与他卢巍?
牙斯敛起笑意,“公子,若这事王爷他老人家问起只怕不大好说。”
为将为帅,北境王倒是与他这个儿子相反,君子坦荡,最厌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更不齿于与世家贵胄相交,例如卢巍此等纨绔后生。
若知那军械来路,怕是过两月入京述职头等大事便是将世子爷的两条腿打断一条。
霍洄霄扫了他一眼,招招手,牙斯狐疑走过去,膝盖半屈。霍洄霄勾着他肩膀拍了拍,微微一笑:“牙斯,人呐……是活的。”
牙斯看着他,霍洄霄又道:“老头子虽然迂腐,可送到手的东西他岂会不收,只管扯个谎搪塞过去便是,挐羯人蠢蠢欲动,此番能不能顺利进京还是难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相隔几千里,老头子想做我的主怕是难。”
牙斯想了想,应下来,霍洄霄站起来,末了叮嘱:“对了,告诉三哥,北郊校场那边要多盯着些,小皇帝撬不开我的嘴,只怕要另谋他法,别叫北镇抚司那些狗嗅到了腥味。”
“是。”牙斯应道。
霍洄霄朝外走去,牙斯狐疑,“天快黑了,公子又去哪儿?”
霍洄霄远远笑了声,“去给我们的右都御史大人回个小礼……”
月上正空,郢都宵禁,右都御史严况府邸檐下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晃悠打转。
府中管事打着灯笼带着两个小厮从廊下过来,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静悄悄的,隔几条巷子传来几声夜枭的嘶鸣,管事左右一看,将灯笼挂起来,示意小厮双手推着那两扇朱红色大门就要推拢落锁。
这时门外掉完叶子的树枝间惊起几只宿鸟,扑棱棱掠过门楣上的“严府”二字牌匾。
“咻”地一声,不知从何而来一支飞箭,撕破夜色,在宿鸟翅膀将及“严”字之际直直刺入鸟目中,锲入门楣牌匾。
一声鸟鸣戛然而止,鲜血洒落地面,牌匾哐当落地,裂作两半。
管事差点被这场祸事殃及,吓得跌坐在地,面色煞白,两个小厮也被吓得不轻。
管事到底是经过事的,很快镇定下来,忙躲到门后,生怕暗处之人再次动手……三人战战兢兢等了半晌,却闻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丝虫鸣也无。
“去!”管事将灯笼递给一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虽然吓得腿抖,却不敢违逆,心一横,梗着脖子拿了灯笼出门四处一照,待有片刻,管事才出来,当灯笼的光打在地上时,他的脸更白了,哆哆嗦嗦道:
“这、这究竟是何人在我严府门前如此猖狂!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重达十几斤的牌匾,不偏不倚,正从“严”字裂作两半,箭支骤穿鸟的尸体,一起钉在一半牌匾上,血顺着描金大字往下淌。
门楣受辱,血光之灾!
管事手中灯笼落地,白着脸道:“快!快拿进去关门,去告诉老爷!”
朱红大门很快严丝合缝地紧闭,小厮抬着牌匾,管事打着灯笼急匆匆往后院去。
严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皮跳个不停……他派去的刺客不出所料全被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