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的真实身份,便是在张家,也只有少数几位长辈知道。等晚膳时间,姜明月的外祖张尚书回府后,她才见到府上的其他人。
张氏身为武昌侯夫人,自然不能久留。于是姜明月便由外祖母拉着,介绍给众人。
张家人口并不复杂。张尚书只有二子二女,女儿都出嫁了,幼子在外赴任,府中便只剩长子一家以及幼子的妻儿。
除了知道姜明月真实身份的二老以及张大老爷,其他人都对这个远方的表姑娘没什么兴趣。
姜明月也不介意。她只管低着头,专心吃着晚膳。
忽然,她发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己。
姜明月皱了皱眉。她忍不住抬起头,与那视线的主人对上眼。
年轻男子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
是她二舅舅的独子张文琰。
方才有祖父祖母盯着,张文琰不敢放肆。他生的如文雅书生,然而此时,见众人都在用膳,无人注意他,便原形毕露。
见姜明月抬头望着自己,他只觉得这表妹更加动人了,不由得对她露出笑容。
手心沁出冷汗,姜明月强忍着不适,飞快移开眼。
她不可能不明白张文琰的眼神。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尚书夫人决定将她留在她的院子里。这样一来,她平日里便不会与张文琰接触。姜明月松了口气,在尚书府住了下来。
在尚书府的日子,倒是与昔日在吴州,她父亲没出事之前的日子差不多。姜明月每日所做的,便是去给祖母请安,之后和几位表姐妹看书作画。尚书夫人不欲亏待她,姜明月想要做什么她都不拦着。若是她要出门,尚书夫人便不顾她退居,给她塞银票,让她尽管花。
然而她给姜明月银钱一事,却不知怎么被二夫人知道了。她有些不忿,明明只是个远方来投奔的破落户,凭什么让老太太如此看重?
想之前,她娘家出了事,求到她这里。她拿不出那么多钱,便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居然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害得她娘家如今被贬官。
而同样是帮衬亲戚,如今到了这表姑娘这里,老太太居然如此大方。
二夫人心中憋着一口气,平日里见了姜明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姜明月不知缘由,对二夫人不善的目光,只当看不见。这些日子,她渐渐与外祖母熟悉了起来,二人亲近了不少。
这一日,姜明月从府外回来。她刚去挑了几块布料,准备给外祖母做件夏衫。夏日炎炎,院中一片静谧。尚书夫人午休歇下了,只有一两个小丫鬟拿着杆子,在院中粘蝉,生怕它们吵了老夫人休息。
红袖替姜明月撑着伞,等回到了房中,才感受到一阵阴凉。她将伞收了,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京都的夏天可真热。我瞧姑娘才出去一会,脸上就红了,待会用湿帕子敷一敷吧。”
自从姜明月离开了别院,红袖便把对她的称呼改了回来。她瞧着自家姑娘原本白皙水嫩的肌肤,此刻脸颊红彤彤的,像是被阳光伤到了一般。
姜明月却不甚在意,她的皮肤只是比旁人更容易泛红罢了。看着严重,说不定过一会就一点印子都没有了。她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手上的料子,琢磨着一会如何裁剪。
闻言,她抬起头,对红袖笑道:“我没事的。你也别忙了,快去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
“那便先喝点茶吧。”
姜明月这几天与表妹张锦青做了些花茶,就算放凉了再喝也没有那么伤身。
正与红袖说着,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动静,在安静的午后格外突兀。
姜明月与红袖一下子噤了声,紧张地看向紧闭的窗户。
透过窗纸,可以看见那里隐隐有个人影。
红袖壮着胆子,朝窗外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窗外那人沉默了一会,在低声道:“姜……姑娘不必害怕,我是随安。”
随安?
仔细一听,那声音确实是随安的声音。姜明月的心一跳,随安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与周诩出使塞外了吗?
姜明月不开口,随安便接着道:“不知姑娘可否随属下一同去见世子……”
周诩回京了?
一时间,姜明月不由得愣住。她竟不知道,自那日周诩来与她告别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些天,她没有再去想那段日子发生的事。即使是偶尔在梦中梦见那时的事,周诩的面容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再与他纠缠,此时再让她去见周诩?姜明月沉下脸。
“我不去。随安公子请回吧。”
随安听了她的回答,没有放弃,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恳求:“世子受了伤,好不容易才回到京中。如今世子再次毒发,昏迷不醒……属下见他一直攥着姑娘的帕子——”
姜明月的手一抖,柔软的布料从她手中滑落。
“莫要再说了。”姜明月垂着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淡淡,“我不会去的。”
“想来医官的医术高明,世子定会无事的。”
她去了又能做什么?
她态度坚定,说完别不再开口。随安无法,在外面沉默了一会,才终于离开。
红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心中却清楚,姑娘与世子,只怕是没办法就这么断了的。
前些时,她隐隐听到府里的风声,说是尚书夫人与大夫人正商议着,要给姑娘议亲。
她没有告诉姜明月这事。姑娘这些天看着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她不想再平添她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