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心脏好一会儿才平稳些,方远仁嗓子紧得很,只缓慢地摇了摇头。
顾星洄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阵风过后,尹舜的脸上多了一道被剑气划伤的血痕,他道:“你该庆幸,内子不是计较的人。”
淋雨
绝对的实力差下,尹舜只能咬牙作揖,抹着脸上的血,对着几个孩童呵斥了几句,快步离开。
秦沫望着他的背影,说:“他倒是挺聪明,与其被动押解他们,还不如骗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去万剑门修行。”
顾星洄确认尹舜走远,伸手把方远仁的帷帽掀了开来,替他擦着额上的汗,道:“他带着这么几个孩童,用不了仙术,腿脚自然要慢些。这一招,旁人也不会怀疑,倘若这几个孩子闹起来,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他身上万剑门的身份,说不定还会帮着他劝这些孩子。”
方远仁蹙眉,担忧道:“那这些孩童,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不至于。”顾星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到时候在尹舜带他们进万剑门的前一刻把人救下就好。”
一旁的茶摊老板忙着生意,没怎么理会这边的过节,只囫囵地知道,那位带着孩童的仙长被这几人赶跑了。
到底是拿了仙长恩惠的,茶摊老板气不过,满腔正义地上前寻公道:“来到我这小铺的都是客人,几位为何仗着人多,要将那仙长逼走?”
顾星洄看了秦沫一眼。
秦沫意会,立刻起身对茶摊老板说:“老人家,你可莫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方才他给你的那个是转运符不错,但它转的可不是什么好运。那东西是邪祟血肉凝成的,你若是一直带着他,不出三日,定横祸加身,暴毙而亡。”
秦沫那张原本就严肃的脸在说完这段话后变得更加深沉。
“不可能!”石破天惊的的一番话震的茶摊老板面红耳赤,他连忙把那宝贝指环从心口处拿出来,满脸怒容地反驳:“你们就是嫉妒,就是因为你们自己没有才在这里乱说一通!”
“你这人——”
秦沫正准备再次解释,就看到顾星洄伸出了手。
顾星洄一指点在猩红的指环上,很快,茶摊老板就绝望地发现,那指环,缓缓地变成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不协调的复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啊!!”茶摊老板猛地甩开手,脸色煞白。
直到几人离开茶摊,可怜的茶摊老板依旧瘫坐在地上,没缓过神来。
“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听到方远仁的问话,顾星洄答道:“前面不远就是燕临镇,是去往万剑门的必经之路,他带着几个孩子也走不远,定要在那里歇息,咱们慢些走,晚上在镇上入住就是。”
小白一听说是必经之路,再也按捺不住天性,索性变回了狼,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小白一走,秦沫也莫名的觉得自己碍事,就朝着顾星洄作揖:“师兄,方公子,秦沫先行一步跟着尹舜,也顺便在镇里看看合适住的客栈。”
这下,空旷的路上只剩下了方远仁和顾星洄两人。
阳光窒闷的让人有些难受,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方远仁低着头走路,想起方才情急之下竟把夫君二字喊了出来,有些惴惴,不断地用鞋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骨碌碌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顾星洄的注意,他偏头,问道:“怎么了?不舒服?这会儿没人,要不要把帷帽摘下来透透气?”
方远仁声音闷闷的,白净的手指捏住了白纱不让顾星洄拿起来,说:“不用,我不热。”
被拒绝的顾星洄也没继续坚持,只揉了揉他脑袋,交代着:“好。如果一会儿热了就放下来,脸上厚厚的一层珍珠粉呢,外人没那么容易认出来的。”
方远仁没接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喊他:“师兄。”
“嗯,怎么了?”
“……就、方才我喊你夫君的时候,你、你怎么看起来不感到意外?”
顾星洄好似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侧过身看他:“那会形势所迫,我以为阿仁师弟在暗示我逢场作戏。”
“……噢。”
脚下的石子愈发用力地被踢开。
顾星洄看着无辜滚到路边的石子,后知后觉,问道:“你生气了?为什么?”
方远仁极力压抑着,声音发硬:“师兄的意思是,换做是谁,都可以跟你逢场作戏,谁都可以叫你夫君,是吗?”
“当然不是。”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双方都愣了愣,尤其是顾星洄。
那会骤然听到方远仁的那声夫君,自己的地接受了这个身份,就好似是一种本能。但若是换了一个人喊自己夫君,秦沫或者小白,也许自己就不是这般反应了,想要抽出照夜砍了他们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顾星洄就有些瞧不上自己,开始唾骂自己。
明知道阿仁师弟是已经有道侣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照顾他,借着这个所谓的,师兄的身份。
顾星洄向来不会吝啬对自己的剖析,尤其是察觉到自己对方远仁确实存在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后,愈发自责,也愈发矛盾。
复杂的心绪似乎被天所感应,竟哗的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师兄?”
一声轻唤扯回了顾星洄的思绪。
雨点已经打湿方远仁的头发,沿着逐渐湿润的帷帽往下坠,清晰地露出方远仁那张在白纱和雨雾中朦胧柔美的脸。
刚下定要与方远仁保持些距离的想法被雨点浇灭,顾星洄慌乱之下连灵力也忘了用,只牵着他的手就朝前小跑起来:“快,要下大雨了,这里离镇上还有好些距离,你身子弱,若是淋了雨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