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庆说:“昭昭,如果想独立也等毕业再说。其实我跟你妈妈已经在上海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她不想你太早搬出去才一直没说。你回来就可以独立了,我们不想你一直待在纽约。”
昭昭很无奈,“爸爸,我说的不是房子的事。”
孟传庆朗声大笑,“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女孩子,可独立是顺其自然的事,也该量力而行,哪像你这样心血来潮。”
“我不是心血来潮,你看我现在还没毕业已经能赚钱了,难道你不为我感到骄傲?”
孟传庆觉得昭昭这劲儿使得特别可爱,想想也对,她既不乱谈恋爱也不乱挥霍钱,确实非常省心。他放下教育姿态,笑着赞她有骨气,还说要跟许皎打赌,他一定赌女儿赢,相信不久后,她就能赚到回国的机票。孟传庆最后说,实在受不了了,有他做坚强的后盾。这是他们背着许皎组成的联盟,他就是看不惯许皎一副唯我正确的模样,虽然她基本都是正确的。
昭昭挂了电话,有些欣慰,同时也挺无奈,自己仍然被家人当孩子对待。就她这一番举动,被母亲定义成赌气,被父亲定义成游戏,被哥哥定义成冷战,简直没人当回事。她有好好想过,是否正因有家庭给她托底,她才能不慌不忙地闹独立。
她确实比别人多一份幸运。
天气越来越冷,她的衣服不够穿,钱也不够用。她以前爱看雪,现在却没心思再爱。以前在有地暖的豪华公寓里欣赏,在开足暖气的豪车上欣赏,音乐一烘托,自然很有发现美的精力和心情。现在要穿过风雪上班上课,踏着泥泞的雪路回家,只觉得过冬就是历劫。原来享受美和爱情都需要很多钱才行,当她悟出这个道理时,不再想靠着家里享受,而是期望自己能赚到足够的钱享受生活。
学校已经放假,她在华人招聘网上找了份兼职,在法拉盛一家少儿画室做兼职老师。每周一早上9点到12点,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完成插画。出版社又给了她一份工作,为一个短篇小说画插画。虽然只要一副作品,她仍然费尽心思打磨。
孟亦林偶尔来看她,总会带些有机超市的昂贵食材,这也是她欢迎他常来的主要原因。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得相处着,彼此间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家族认可前,他们不再一起住。但孟亦林仍想让她住好一点的公寓,至少搬出布鲁克林,离他近一些。这像是送食物后的进一步试探,她拒绝了,不允许自己得寸进尺,她深知挨近他就会变得懦弱。
临近过年时,身边便冷清了,都回国过年,只剩她和陈羌阙。
孟亦林是不得不回。孟传庆允许昭昭留在纽约,但严令要求他回国,不回就永远别回了。这很合他心意,但他知道是父亲的气话,出于道德伦理,他也该回去一趟。
即使他很厌烦过于热闹的家族聚会,没完没了的应酬,一心只想图清净。
他们家过年是没法清净的,迎来送往的亲戚,部下,朋友。再不耐烦,他这长子也得做足面子功夫。
初三时迎来了几位贵客,做海上航运的集团董事长王博平,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一同来拜年。许皎一早打扮妥当,亲自盯着厨房做宴席。王董事长一家是青岛人,她便早早让人空运海鲜来,隆重程度堪比国宴。
许皎这时也不跟孟亦林较劲了,从陈羌阙那里得知昭昭与他分开住后,看他顺眼很多。就算他们藕断丝连,她总有办法斩断情丝。今天就有任务,要好好为他介绍王家的千金王希芸。
许皎很具备左右逢源的功力,拉着孟亦林跟王太太王小姐聊天。孟亦林也给足面子,他自认就算为了昭昭,也应该与她握手言和。
许皎费尽心思,不论问一句王希芸什么,都要拐到孟亦林那里去。
她问:“听说希芸在牛津读书,读的什么专业?”
王希芸答,读金融经济学硕士。
许皎笑着说:“那跟亦林一定很聊得来,他现在也在哥大商学院进修。”
王希芸浅浅看了眼孟亦林,嫣然一笑,“本科其实读的数学,后来对金融感兴趣,就申请了赛德商学院,今年刚毕业。”
“哎哟,我说得对不对,也只有你们两聊得到一块儿。”
王太太王小姐很捧场地笑了,连孟亦林也笑了,觉得许皎这上赶着倒贴的架势太可笑。
这次是王太太问:“我们老王经常夸亦林上进,在纽约又是读书又是投资,忙得过来吗?”
没等孟亦林张口,许皎就说:“就是忙得没时间谈恋爱,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28了,眼看着就30了。”
王太太说:“希芸也一样,只知道傻读书。”
王希芸是聪明人,怎么看不出母亲与许阿姨在一唱一和。她羞恼不已,板着脸不再说话。不是针对孟亦林,是觉得这撮合太明目张胆,她从前是坚决不接受由长辈主控的交往。她靠自己发展过一段爱情,前任是同学,与她灵魂契合。情到浓时,前任向她求婚,父亲不反对,但提了条件要男方入赘。前任搞学术研究,很有尊严,虽家境远不如她,但好歹也是不缺钱,始终接受不了入赘,怕自己在女方家没地位。最终还是分手了,分得心不甘情不愿,彼此都想对方妥协,可谁也没退让一步。
她就此陷入两难境地,优秀的不愿入赘,愿意入赘的她看不上。
孟家是万不可能入赘的。现如今她总算了解父亲的用意,也许只有足够优秀,父亲才会无所谓什么入赘不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