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清楚,罗辰早已将唐家的家业尽数收入囊中。茶庄的账目,生意的往来,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若贸然与他离婚,无异于与虎谋皮。那个奸诈狡猾的东西,定会卷走所有的家当,让唐家颜面扫地,再无立锥之地。更何况,罗辰那番威逼利诱的把戏,着实让唐父唐母心惊胆战。他们害怕,一旦拂了女婿的面子,这个心狠手辣的恶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只怕到那时,不仅是唐晓蝶,就连他唐家,都会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唐父唐母不是没动摇过。每每看到女儿凄婉绝望的神情,恨不得撕碎礼教的枷锁。然而,理智又无情地将他们拉回现实。是啊,罗辰如今是唐家的女婿,名正言顺地掌管着茶庄。除非他心甘情愿地放手,否则谁也别想撼动他的地位。与其鱼死网破,不如隐忍退让,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其实,唐父唐母心里隐隐觉得,女婿并非完全没有人性。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良知的微光。只要晓蝶能以柔克刚,以德服人,或许就能唤醒他心中沉t睡的爱意,重新做回一个称职的夫君。若能善始善终,夫妻恩爱,这门亲事,或许就不算彻底错付了。
唐晓蝶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冷静地望向父母,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而不容置疑:“爹爹,娘亲,请恕女儿直言。罗辰所言皆是谎言,完全是在诬陷于我。他这番作为,分明是心虚胆怯,想要转移视线,掩盖自己的罪行。我以祖宗的名讳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我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作为女子,我本该唯命是从,忍气吞声。可我堂堂唐家嫡女,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清白被玷污,尊严被践踏?我宁可颜面扫地,也不愿委曲求全!”
唐晓蝶环视双亲,正色道:“爹爹,娘亲,女儿明白你们的一番苦心。唐家的声誉,你我的体面,都系于这桩婚事。可婚姻大事岂能勉强?夫妻二人,若无了爱,硬拉在一起,又有何意义?我不求锦衣玉食,只求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即便净身出户,我也无怨无悔。还请父母三思。女儿既已看清那个恶魔的真面目,此生绝不与他共度余生。若执意要我就范,我唯有一死以明志!”
唐夫人见女儿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不由为之动容,蝶儿向来通情达理,断不会无理取闹。若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也不会如此偏激。想到此处,唐夫人心中无语凝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老爷沉吟不语,眉头紧锁,抚须沉思良久,方才幽幽叹息:“你我骨肉相连,爹爹岂会不知女儿的冤屈?只是这门亲事事关重大,岂能轻率决断?更何况……罗辰如今掌控着茶庄,咱们若贸然与他翻脸,只怕会落得鱼死网破的下场啊!”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唐晓蝶,欲言又止。唐晓蝶心中一沉,隐约明白了父亲的难处。是啊,她怎能忘了,罗辰已经将唐家的家业尽数收入囊中,成了真正的唐家家主。若贸然与他决裂,茶庄必然易主,父母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
但唐晓蝶苦笑一声,正色道:“爹爹,女儿知道,您这是在为我们唐家考虑。可女儿也有自己的打算。即便净身出户,我也有信心东山再起,靠自己的本事,重振唐氏茶庄。罗辰不过是个小人得志,早晚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的!还请爹娘相信女儿。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我绝不会轻言放弃。可我的人格尊严,也容不得别人侮辱。罗辰那个畜生,枉为丈夫,却将我视为玩物,百般凌辱。还请爹娘体谅女儿的苦衷,成全我这一次吧!”
唐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我的傻女儿,娘亲怎会不心疼你?只是这门婚事攸关唐家兴衰,为娘也是左右为难啊!唉,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且先消消气,切莫意气用事。爹爹会找罗辰好好谈谈,看看能否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唐晓蝶在母亲怀里点点头,神情释然。父母终于肯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幸福了。即便前路坎坷,但只要父母支持,她就有了底气,有了斗争到底的勇气。
唐老爷长叹一声,目光深沉,语气沉郁:“时候不早了,你且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声音低沉而喑哑,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唐老爷身形微微佝偻,背脊却挺得笔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可他的气度,依旧不减当年。
他凝视女儿良久,眼中满是慈爱和怜惜。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他竟不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归宿,心中如何不急?如何不忧?他恨不能亲自,将那个逼得女儿生不如死的畜生绳之以法,可现实却容不得他任性妄为。家业堪忧,仇敌环伺。一个处置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女受苦,却无能为力。此时此刻,他只盼老天开眼,能让蝶儿熬过这一劫。
唐夫人也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挽住唐老爷的手臂。红肿的双眼饱含热泪,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娇小的身子因抽泣而微微颤抖,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良久,唐老爷和唐夫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房间。
唐晓蝶怔怔望着父母二人,目光悲戚,只见他们的佝偻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无比孤单,仿佛随时都会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一股酸涩之感蓦地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可笑,堂堂唐家二老,竟要受一个卑贱小人的欺凌,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