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时,有个习俗就是走百病,家里头有病人的,会将煮药的渣滓倒在附近的桥面上,行人走过,就能将这病气‘走掉’。
而走过这些药渣的人,也可以获得健康。
开北桥因着连着长安街同亭北坊,历年都是‘走百病’最具人气的地方。
宿梓月也是知道这个习俗的,她两眼圆睁,直勾勾瞧着邢穹,心里猜测邢穹是否是为了她这多病的身子,特意安排的这遭,奈何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怔愣着跟着人过了桥,走了病。
她侧身想问问心中的疑惑,一个不注意踩着了桥墩边的凸起,身子一个踉跄,脚踝一阵钻心的疼。
邢穹赶紧把人扶住了,护到了一边,着急地询问:“可有伤着?”
“我没事。”宿梓月赧然,惭愧于她总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出状况。
邢穹深深看了眼宿梓月,瞧见了她眼里掩藏的痛意,她四处看了眼,瞧见了一艘花船靠了岸,里头的客人具都下了船。
“等我会儿。”邢穹说完,快步往河边渡头走。
宿梓月瞧着她同那船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转身回来了。
“咱们坐船回去,小心些,我扶着你。”邢穹说着伸出手,让宿梓月借力,将人搀扶进了花船里。
元宵这日的花船,船身笼着绯红色轻纱,船头并船尾各挂两盏七彩莲花灯,热闹又别致。
船娘自客人坐稳后,放下车帘就往下一个渡口前进。
宿梓月四处打量,只觉得这光影斑驳的轻纱,随着小船的晃悠,朦朦胧胧的,连带着邢穹那轮廓分明的脸都似是柔和了些。
当看见她蹲下身,似乎要检查她的伤势,宿梓月赶忙拒绝:“我没事,刑世子——”
话还没说完,宿梓月就感觉到了从罗袜处传来的热度,那是邢穹的手,她原本要说的话忽然间顿在了唇边,她忘了她要说什么。
忽然,宿梓月感觉到了那握着她脚踝的手微微一顿,邢穹还抬眸瞧了她一眼,眸光闪动,宿梓月诧异,顺着裙摆朝着底下看去。
这一眼,心想糟了。
她想要缩回脚,却被邢穹握得更紧了些。
慌乱中,宿梓月撞进了邢穹幽深般的眼眸里,微微一震,脸上晕开了些红晕,她偏开些头,瞧着岸上的人来人往,稳着声音说道:“出门的时候,觉着这鞋同这裙子挺合适的”
邢穹已经从刚刚的震愣里回过了神,她倒是没想到,宿梓月会穿这双鞋,这是之前宿梓月在王府礼掉落鞋后,邢穹送的。
只是应急下,倒是没想到宿梓月还留着,甚至在今日还穿了。
“恩,你喜欢就好。”邢穹含着笑,瞧着宿梓月认真地说道。
宿梓月故作随意地问道:“也不知你这鞋哪儿买的,款式简单,这绣工倒真是不错,穿着也舒服,我倒还想买几双,换着穿。”
“买不到。”邢穹声音带着笑意。
宿梓月诧异,原来这不是邢穹从成衣坊买的,那想来就是哪家养着的绣娘做的了,这倒确实不好再要一双。
宿梓月虽然有些遗憾,倒也不执着,脚踝处的力度让她也无法再思考这些,她忍着疼痛咬住了樱唇,不让轻呼溢出口。
“忍着些,这伤需得揉开才好得快。”
邢穹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她手里头的动作,还有她手心的温度,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宿梓月心跳错了节拍,宿梓月把这一切归于她让一个外人握住了脚踝,虽然对方是个女子,但是这行为到底是亲密了些。
宿梓月心里劝慰自己,都是女子,无需脸红,但是这脸上的温度就是下不来
她庆幸,幸好这七彩莲花灯美则美矣,但却不甚明朗,她才能借着夜色藏住着绯红的脸。
两人都没注意,岸边有一人在追着他们的船。
裴珏是瞧见了邢穹扶着人下了桥上了船,等他赶到时,船已经开了,裴珏沿着河边石板路追了起来,
小河上的风时不时吹起那花船上的轻纱,裴珏蓦然顿住了脚步。
两岸灯火的映照下,他瞧见了阿月坐在船板上微微后仰,邢穹单膝跪在船舱里,膝头上放着的是阿月的脚。
邢穹低着头,似乎,是在朝着阿月的脚踝吹气,不知他抬头说了些什么,裴珏瞧见了宿梓月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就像颗颗石子掉落在了他的心上,惊起了连连不断的水波裂纹。
裴珏深深喘了一口气,回了岸上,朝着花船的方向,大步匆匆。
等船靠了岸,宿梓月觉着她的伤似乎也没事了,走着并不很疼了,刚才邢穹说她这门手艺就算是流落街头都能混口饭吃,宿梓月还当她说笑逗她。
如今她必须得承认了,这确实可以。
宿梓月就着邢穹的搀扶上了岸,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月,我来接你了。”
宿梓月仰头望去,台阶尽头的岸边,裴珏一袭红衣站在了那处,一旁还停着一架马车。
宿梓月心头疑惑,拾阶而上,在路边站稳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珏看了眼宿梓月身后的邢穹,掩下眼里的不悦。
“老祖祖宗使人递了信,让咱们莫要玩得太晚了,今夜人多眼杂的,被冲撞了可不好,老祖宗也担心着你的身子,出来这些时间了,别累着了,咱们快些回家吧,别让老祖宗担心。”
裴珏说着就往前一步想要隔开一旁邢穹,见邢穹一动不动,更是懊恼出声:“刑世子,麻烦让让。”
邢穹半步未退:“我为何要让?”
裴珏哑然,他没想到,邢穹竟然会这般直接怼回来,脸上端着的假笑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