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拽起姚正卿便往院外囚车上拖,姚正卿鞋都被拖掉了一只,狼狈嘶声大喊:“陈巍,老夫劝你想清楚!长廉王父子若还在世,你如此行事尚能一搏前程,今温氏女兴许已落到安山王手上,你不为自己谋条出路,还想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么?”
陈巍回身看着已被拖至院门口的姚正卿,道:“只怕要让姚郡守失望了。”
范远一把将人扔进囚车里,“呸”了声:“都说你这老匹夫心思深沉,老子看啊,再给你长三个脑袋,你也比不上咱翁主一根手指头!还翁主落在安山王那老怂货手里,那老怂货这会儿l正和伊州打着呢,有空搭理你?”
姚正卿跌坐在囚车上,心下头一回生出了无尽迷茫来,他难以置信般颤喝道:“怎么可能?安山王怎会在此时同伊州开战?”
范远嗤笑道:“你把魏岐山当圣人呢?咱们能夜袭陶郡,忻州怎就不能打伊州的主意?”
姚正卿惊觉不对,脑中一转,忽地愤怒大嚷道:“是你们!是你们故意设计忻州和伊州开战的?”
没人理会他。
只范远上下扫姚正卿一眼,面上掩饰不住的嫌弃:“老子要是你,这会儿l就得臊得用裤腰带吊死在车上,你口口声声温氏无人,女子成何大事,我家翁主转头就端了你陶郡,如何?”
极致的愤怒过后,再被如此挖苦,姚正卿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他沉默地坐在囚车一角,干瘦的头颅靠着木柱,看入城的坪州军井然有序地出入大街小巷。
随行小将还在喝令底下兵卒:“大人有令,胆敢欺压城内百姓者,就地处决!”
姚正卿布着灰翳的一双瞳仁儿l,越显沉寂。
陶郡叫得上名号的官员都被押上了囚车。
陈巍吩咐范远:“我还需留在这里处理诸多事宜,押送他们回坪州的差事,便交与老范你和萧小郎君了。”
范远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
萧厉则道:“末将遵命。”
陈巍看范远一眼说:“姓姚的毕竟上了年岁,你莫把人折腾得死在路上了。”
他又对萧厉道:“劳萧小郎君路上替我看着他些。”
范远不满道:“我心里有数,只是那老匹夫一张嘴委实讨厌,我押送路上离他远些就是了。”
陈巍说:“小小一陶郡,在他治下竟也固若金汤,此人的确
是有些才干,只是一直不得重用,对大梁积怨已久。他若肯归降,今后于坪州、陶郡,都只会利大于弊。”
范远嘀咕:“只盼他到了翁主跟前,那张嘴可消停些吧!”
陈巍却笑问:“你觉翁主会因几句不敬之语便罚他?”
萧厉回想温瑜的处事,只觉不会。
但范远想了想,方道:“只要他不挖苦讽刺王爷和世子,依翁主的胸怀,怕是连动怒都不会。”
陈巍道:“那便是了。”
范远知道陈巍这是提点自己,姚正卿那老头分得清轻重,八成还是会归顺温瑜,让自己别把人得罪太过。
他颇为郁闷地道:“知道了,我还能真把那老匹夫怎么样不成?”
随即摆摆手:“走了!”
一行人冒雨回坪州。
萧厉和范远并驾而行,他一路都甚是少言,似在凝神思索什么。
范远出声询问:“萧老弟在想什么?”
萧厉道:“没什么,只是那陶郡郡守说,忻州收到他们的信后,会围坪州。眼下忻州是暂且被伊州拖住了,但他们若知我们已取了陶郡,后边会不会察觉是计,联手攻咱们?”
范远笑道:“且不说伊州和忻州都没证据证明劫船的事是咱们干的,单是咱们已拿下陶郡,他们就不可能结盟了。”
萧厉琢磨着范远的话,没即刻做声。
范远见他还是没想通其中关键,解释说:“这就是翁主此计的高明之处,伊州是在听到裴颂已死的传言,四下州府又都征兵要反,他们才跟着反的。到了此等局面,哪怕伊州害怕裴颂大军后边南下的清算,可也惧裴颂容不下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底,在和我们或魏岐山结盟之间抉择。但劫货船一事后,伊州只要发难忻州,就有了一张递给裴颂的投名状。”
“现在伊州和忻州的矛盾,是不是我们设计的已经不重要了。坪州吞下陶郡,对忻州已是尤为不利,伊州最终若选择归顺裴颂,忻州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所以他们唯有先下手为强,趁伊州还没正式投向裴颂,我们又刚夺陶郡还没彻底稳固这地盘不会轻易出兵,把伊州打下来,才能继续跟咱们抗衡。”
萧厉听完,一掣缰绳道:“如此一来,坪州以北的防线,就只有陶郡一处,这和翁主最初所想,差距甚大。”
范远坦然道:“仅靠坪州这点兵力,想将陶郡、伊州、忻州三道铁壁尽数收入囊中,那是痴人说梦。”
萧历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范远道:“咱们此番能成功突袭夺下陶郡,已称得上是上苍庇佑。翁主此举,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赌,若无法夺下陶郡,退回坪州也无妨,跟南陈结盟后,照样样可借南陈的兵力强攻这三府。但若是夺下陶郡,咱们后边同南陈谈判,就又多了一分底气。”
萧厉握着缰绳的手收紧,骨节隐隐泛白,问:“那为何……翁主还让我们思索用一万兵马守白刃关的法子。”
当日温瑜交给萧厉去思索的问题,随后不久
,范远就召集军中所有将领说了此事,让他们一起献策了。
萧厉从那时候才知道,温瑜并不是单独吩咐自己一人去想对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