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男子年过半百,唇角有一颗极小的红痣,一双眼睛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熟悉的倨傲。
沈郗没有回答她,可他的沉默却印证了谢四娘的猜想。
“他是个很大?的官吗?”谢四娘心头一紧,瑟瑟不安地问道。
沈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望见谢四娘凄惶的眼神,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再大?的官又如何,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他又岂能逃脱罪责?
镇定心神后,他凝眸望着瘦弱的谢四娘,怜惜地问道:“四娘,如果能离开这里,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谢四娘抬起头,眸光幽幽地看着他,半晌后忽然摇了摇头,凄楚地说道:“父亲罪行深重,恐怕是难逃一死。我是谢家?的女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便是能离开,也不可能有活路的。”
“如果能保住性命呢?”望着她哀戚的神色,沈郗心存不忍地问道。
谢四娘诧异地望着他,在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后,暗淡的眼眸中忽然迸发出?一抹光亮。
“如果能活下来,我想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她素来柔弱,可即便遭逢大?难,她的眼神里仍充斥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或许这就是她在经受非人?的摧残后还?能有勇气存活下来的原因。
“好,我一定尽力保你周全。”面对如此坚毅的谢四娘,沈郗不由肃然起敬。
看着沈郗坚毅的神色,谢四娘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感激涕零的笑。
“谢谢你,沈二哥。”
这一句“沈二哥”让沈郗想起了在谢府初见她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浪漫的豆蔻少女,也曾这般笑吟吟地唤着他。
谢梦莹出?嫁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谢四娘。一别多年,他怎么也没想到记忆中的明媚少女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和兄长。
踏出?后院的时候,沈郗的面色格外凝重。见他脚步沉重地走了出?来,莫覃忧心如焚地迎上前去,“事情可有进展?”
沈郗脚步一顿,眼神晦暗地将?手中的画像交给了他。
莫覃接过画像,一脸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沈郗眉峰一紧,冷肃道:“还?有一份账册在他手上。”
闻言,莫覃惊愕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他?”
沈郗面色一凝,如墨的眼眸里寂寥无光。莫覃沉默地将?画纸收入袖中,眉眼间流露着深切的惋惜。
“沈夫人?尚在孕中,你回去陪她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他拍了拍沈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沈郗抬眸看向他,眼里满是感激:“多谢!”
“不必跟我客气,夜深了,早些?回去吧。”莫覃扬唇笑了笑,眼底仍闪着怜悯。
回沈家?庄子的路并不长,可每一步沈郗都走的很沉重。
怡然院的厢房里,许知窈躺在榻上睡的很沉。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沈郗心底的郁闷消退了几分?。
他静静地坐在榻前,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
他就这么神色呆滞地坐到了天明,直到吉祥慌张地敲响房门?时,他才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地起身开了门?。
“二爷,王家?出?事了……”吉祥惊慌失措地说着,可对上沈郗平静的眼眸时,忽然喉咙一紧,后知后觉地问道:“您……已经知道了?”
沈郗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走到外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你先回去一趟,如果大?姑娘回了沈府,想办法先稳住她。”沈郗可以放缓了语气,眼神却?透着凝重。
吉祥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后,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二爷放心吧。”说罢,他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吉祥离开后,沈郗在心头默默叹了口气,刚推开门?,就发现许知窈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后。
他心中一惊,就这么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他凝重的面色,许知窈不安地问道。
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沈郗缓缓走进屋里,随手将?门?掩上,低吟道:“进去再说吧!”
许知窈面色一凝,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扶到了桌前。
落座后,沈郗替她倒了一杯水,关切地说道:“你别急,先喝口水,我再慢慢告诉你。”
说着,他将?水杯推到了许知窈的面前。在他的殷切注视下,许知窈顺从地捧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后,又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见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沈郗叹了口气,将?昨夜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听了沈郗的叙述,许知窈幽幽叹息道:“王家?遭了难,嫣儿怕是要承受不住……”
沈郗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眸光黯然地轻叹道:“事已至此,但?愿她能看开些?。”
听出?了沈郗话里的意图,许知窈怅然摇头道:“嫣儿性子执拗,又怀着孩子,只怕是不肯轻易离开王家?的。”
闻言,沈郗眸光一暗,眼底满是忧郁。他比谁都要了解沈嫣,也最明白她的固执。
可出?了这样的事,便是她求到自己面前,自己也绝不可能为王家?求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贪污弄权的罪名有多深重,法不容情,他又怎会偏袒徇私?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