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的父母对她的学习没怎么上心过,但也从未讲过“女伢儿上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找关系进个纺织厂挣钱”这类的话。
学期前该交学费就给学费,平时资料费什么的,不用羞怯,也不用有啥负罪感,都是正常开口要。
可凡事就怕对比,相较于村儿里其她女孩家,英子父母这种纯放养不关心的,反而成了重视女儿教育的典范。
英子知道,这是受自己小姑李兰的影响。
当初的小姑就是靠读书,一举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爷爷奶奶的骄傲,就连自己父亲叔伯们,每次对外人提起小姑时,也都不自觉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不过英子的学习成绩只能算中游,哪怕她确实很努力没有懈怠;
爷爷奶奶当年当然不可能去故意牺牲儿子只供闺女,实在是自己父亲叔伯们脑子真的读不进去书。
这不由让她怀疑,难道老李家的脑子,全给了小姑?
起初,这个想法只是有而已,并不强烈,直到小远侯被送到这里来的第二天,略显拘谨的他坐在自己旁边,当自己面对一道数学题久久没有头绪时,耳畔小声传来一句:
“根号3。”
后来,英子有不会的题,都来让李追远做,英子还发现,小远侯几乎不用思考,眼睛扫一下题就能说出答案。
可能对他来说,最大的麻烦源自于还要写出解题过程,否则他这个愚笨姐姐看不懂!
要知道,她可是已经上高一了。
英子问过他在京里上的什么学,李追远回答:少年班。
英子下意识把“少年班”理解成了小学,
心里感慨:不愧是首都的小学生,课纲居然这么超前。
李追远就这么发着呆,偶尔回过神帮姐姐写个题,然后继续发呆。
感知到有笔帽在轻戳自己,李追远转过头想看题,却看见姐姐又指了指坝子西侧,那里有个台阶,台阶下站着个身穿碎花裙的小女孩。
是翠翠,刘金霞的孙女,她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敢上来。
英子对李追远皱了皱眉,示意不要搭理她。
放以往她就直接开口了,毕竟村里孩子都有个共识,不和她玩;可昨日刘金霞母女毕竟来过家里给弟弟“看病”,她现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追远站起身,主动走向坝子边,来到翠翠跟前,笑着问道:
“你来啦,有事情么?”
翠翠目光看向其它方向,手指掐着裙边,说道:“来找你戏。”
“好呀。”李追远转身和英子姐挥了挥手,“姐,我和翠翠去玩。”
英子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写作业。
其实,玩也没什么好玩的,很多时候只是单纯不想待家里了,然后就跑到伙伴家,把伙伴喊出来,然后大家一起漫无目的的晃。
翠翠看着陪着自己走出来的李追远,眼里带着笑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学村里其它孩子一样去别人家里喊人。
不过,她也依旧不敢擅自走上人家坝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很多事不懂,却更敏感,她不想去接那些大人翻起的白眼。
“远侯哥哥,我妈说,你昨天生病了?”
“嗯。”李追远被这一提醒,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小黄莺,笑容渐渐敛去。
“啊?”翠翠马上道歉,“我不说了,不说了,生病确实不好过呢。”
李追远摸了摸口袋,歉然道:“唔,我忘记给你带零食了。”
其实不是忘记,爷奶不在家,放零食的柜子是锁着的,打不开;英子姐好像知道钥匙藏哪里,但李追远知道自己去找她帮忙拿的话,她会在屋里对自己说翠翠的坏话。
“零食?我家有的,有很多,去我家吃吧。”
“去你家呀?”
“嗯,去我家戏。”
“好呀。”
被答应了,翠翠就鼓起勇气,主动牵起李追远的手,俩人一起走在田埂路上。
此时此刻,她很希望路边民居坝子上的大人能看到自己,问自己一声:“哟,小翠侯,你在和谁一起玩啊?”
也希望路上能遇见同龄人,让他们看见自己也有玩伴了。
只可惜,村里大部分人都去大胡子家鱼塘看猪皮冻了。
不过,她依旧很开心,嘴角就没压下来过,要不是还牵着手,她觉得自己会开心得转起圈。
“远侯哥哥,你是不是不太听得懂我们讲话啊?”
“一开始完全听不懂,然后说慢点说短点能听懂,现在不仅都听懂了,我自己还会说一些哩,就是说得不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