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拿了两颗剥开扔嘴里,含含混混地说了句“谢谢”。
梁树本来想着开了电视,屋里有点声音没那么冷清。没想着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没人开口说话,只剩了碗筷的声音,显得更冷清了。
好几次想找点话题,碍于贺山一脸疲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电视里音乐声响起,主持人站成一排祝贺着中秋快乐。各种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镜头给了几个乐呵呵的观众。
梁树顺水推舟地举起瓶子,贺山会心地举起瓶子碰了一下。
一瓶酒下肚,梁树身子有点发热,觉着世界都变软和了些,靠座椅靠背上盯着贺山发愣。
这么个节日,按理来说应该合家团圆,整整齐齐靠沙发上吃月饼看晚会。丰姝绾梁天尧还没离婚的时候,有那么几个中秋节是三个人一起过的。
晚会特无聊,梁树不爱看。但他喜欢和丰姝绾一起做难吃但好看的月饼。丰姝绾的手细嫩光滑,除了右手大拇指指腹和中指关节那有茧。
梁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盯着贺山的手看。那双手正拿着筷子停在碗旁边,用了点力,能清晰地看见骨节和手背上血管的颜色。
梁树咽了一口唾沫,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两个人有时候搭上一两句话,贺山又去冰箱里拿了几瓶,两人当白开水似的喝。
菜吃完了,梁树把空盘子空碗扔洗碗机里,两个人从餐厅喝到客厅,瓶子堆了一地,大部分是贺山喝的。梁树不怎么能喝,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大,喝了两瓶之后,开了一瓶拿手里没怎么动过。
喝到最后,梁树觉着这啤酒都没什么味了。抿一口看一眼贺山,后者靠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电视里的节目。
电视里正放着舞蹈,刚好唱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舞者扮成嫦娥和玉兔,在缥缥缈的舞台上轻盈地转了好几圈。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贺山放了瓶子,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
梁树搭话:“怎么了,心里有事?”
贺山没搭理他。他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心里没事。单说地上堆的那么些啤酒瓶,一个晚上就把梁树的存货差不多喝完了,一眼扫过去得有七八九十瓶。
梁树也不是非要等个回答,就是看着贺山这状态,自己心里也跟着憋闷。先来这么一句,给这么个台阶,他要顺着下了,说不准说出来心里还好受点。
要是非要自己闷心里,梁树也没法把人嘴巴撬开逼着他说点什么。
贺山眯着眼睛没动,久到梁树以为他睡着了,凑近看了两眼,贺山好像是闭了眼睛。
估摸着得是睡着了。梁树看着满地的空瓶子,有点头疼,想着明天把这些瓶子带下去还得费点事。
梁树不想把贺山给吵醒,关了电视,跳舞似的绕过瓶子,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走到墙边关了灯,留了一条地上的灯带,免得待会两人走着磕着碰着。边走还边回头看贺山有没有醒。
轻手轻脚从房间里拿了一床干净的凉被,准备搭贺山身上。梁树拎着被子站旁边,没忍住停下来看了两眼沙发上的人。
贺山安安静静地靠着沙发,胸腔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整个人平和得像是平静湖面上的一艘船,一点风浪都没有。
这副样子和梁树想象中的大差不差。温和宽厚又包容,醒着是这样,睡着也是这样。
这几个词往梁树棉花似的心里揍了一拳,接着他的心又膨胀回原来的大小,好像还要更大点。
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凉被还环在自己胳膊里,赶紧抖落开,屏了呼吸,轻轻搭贺山身上。
搭完了直起腰,回过味来贺山不能在沙发上待一晚上,待会还是得把人摇醒。沙发睡着不舒服,要不然明早起来腰酸背痛,耽误事。
就这么站了一会,犹豫着什么时候把贺山给叫醒。贺山动了下胳膊,被子滑下来,人自己醒了。
“你醒了,那正好,去床上睡吧,沙发上睡着不舒服。”
梁树刚说完,贺山就朝他伸出手。
梁树笑了下,还得拉他起来。喝这么多,估计脑袋也不清醒,拉一把就拉一把。手自然地搭上去,一用力把人给拉了起来。
梁树明白了贺山这个动作的意思,但没想到他是真的脑袋晕。站起来两三秒,腿还没迈出去,晃悠了两下直接倒了。
好在至少还保留了一丝丝理智,没直直地朝着地板倒,而是朝着沙发倒。倒的角度也偏了点,要就这么倒下去,少不了磕到沙发一个角。
贺山倒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抓点什么东西保持平衡,手里就抓着梁树的手了。梁树被带着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看见贺山又倒了,手一拽,想给人拉回来。
人没拉回来,但好在正正好好地摔沙发上。
梁树自己也没站稳,摔了个大的,摔贺山腿中间跪着,下巴往贺山腿上狠狠磕了一下,下巴不疼,但贺山的腿肯定疼得要命。
“我靠,没站稳。”梁树还能清醒地骂两句,一只手搭在贺山腿边沙发上,支着沙发想要站起来,但肩膀上一股劲儿不让他起身。
仰头看贺山,后者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一只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梁树没动,贺山停了下,把搭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移到他下巴那轻轻碰了一下,还是那副表情:“梁树。”
梁树这时候只想站起来,膝盖杵地板上怪凉的。但贺山叫梁树名字这一声,听得他膝盖软了下,暂时没想着站起来的事,就听着贺山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