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沈清川开口道,“你想听我说的就是这个吧?”
谢不尘微微一笑:“师尊只有我一个弟子,会不会觉得有些寂寞?”
“不会。”沈清川的目光落回了阵图之上,“有你一人就够了,再收人做什么?我无心教导那些平庸之辈。”
“要是有比我天资更好的呢?”
“不可能。”沈清川果断道。
被这一番打扰,他也无心再看阵图了,收起阵图,盯着谢不尘:“你究竟想问什么?”
“只是觉得师尊最近似乎在避着我而已。”谢不尘看着沈清川神色微变,垂下眼睫,收敛起脸上的神色。
“并无此事。”沈清川反驳时的声音里似乎缺少了平日里的从容淡漠,冷淡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些让人无法明辨的情绪,“只是看你对自己所择之道有了些许感悟,我便打算为你再准备一件法宝,作为突破时的贺礼。”
“师尊亲自为我做的?”谢不尘有些惊讶,他知道沈清川会炼器,鹤鸣亦是沈清川当年亲手所制,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沈清川炼制什么东西,听到他提出要为自己炼制法宝,险些没能控制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将其完全展现在自己的师尊面前。
他其实隐隐有些感觉,师尊对他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无意。
但是……
谢不尘稳了稳心神,神色已经伪装得滴水不漏。他此次前来,除了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看沈清川之外,就是要请命外出游历。他近日总觉得突破在即,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合适的契机,此次下山,就是盼着游历过程中能遇到突破的契机。
等到突破之后,再考虑此事吧。
……
谢不尘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多了几百年的记忆,谢不尘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摩挲手中的金铃,仿佛一尊石刻木雕而成的人像。
他想起来了,凌虚派曾是玄渺界的仙道第一宗门,而如今,曾经的凌虚派所在之地像是被生生剜去,变成了任何遗迹都不复存在的荒原。荒原之内,森然的魔气与剑气至今仍在无休止地厮杀着,已经变成整个玄渺界人人畏惧的禁地。
离开归一门、被桓清寒带到竹麓山的途中,他曾远远看过那片荒原一眼,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顿悟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造化碎片还有些遗落在外,他并没有后来的记忆,不知道凌虚派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缘何会衰落到整个玄渺界都难寻踪迹的地步。
至于南斗金铃,本来就是他前世所用法器,也难怪当初认主会如此顺利。
“阿尘?”
听到身后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谢不尘立刻转身。四目相对,数百年的回忆与今生种种都在心头涌动,两人皆是无言。而在他们的眼眸之中,倒映出的也唯有彼此。
谢不尘心中波澜起伏,他一会儿回想起当初救下沈清川时,沈清川恭敬受礼地叫他“前辈”,声音之中满是对他的好奇与敬仰;一会儿又浮现出前世的光景,他第一次见沈清川出剑之时的惊艳折服,第一次对沈清川叫出“师尊”二字时的激动。
有他与众人一同对沈清川参拜行礼、口称“掌门”,而后,沈清川命他站出来,向众人宣布要将他收为亲传弟子的画面……突然间,又变成他看着沈清川成为清霄派掌门之时的情景。
不论如何,能够再次相逢,已是一大幸事。
真相(1)
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一线日光照亮了有些昏暗的监牢,江蕴白立刻畏惧地连滚带爬地躲远了。
“谁?”江蕴白瑟缩在墙角,看见这回进来的人是谢不尘和沈清川,更加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他满心恐惧,以为这两人要对他动刑,却没想到谢不尘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笑吟吟地对沈清川说: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和那几人的关系吗?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倒是可以说个明白了。”
沈清川微微点头,同样没有看江蕴白一眼。他恢复的记忆同样只到谢不尘那次下山游历之前,时间跨度却比谢不尘的长了几倍,那些记忆之中还包含着他千年来对剑道的体悟、游历玄渺界的见闻。不过,最令他不知如何是好的,还是前世今生两人的身份之差。
——转世的师父不仅修为不如徒弟,连年纪也比徒弟小些,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把人当成了前辈,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好在谢不尘没怎么再叫他师尊,只是……
“清川?”谢不尘发现他在走神,轻轻唤了一声。他猜测沈清川或许是在困扰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毕竟他得到那些记忆以后,同样一时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与沈清川相处。但平心而论,他并不想改变。
前世,他虽然与沈清川相伴多年,也存在许多值得回忆的记忆,但两人始终守着师徒之间的界限,谁也没有真正逾越半步。而今生他们已走到了这一步,这才是谢不尘真正渴望得到的联系。
再者,昔日的凌虚派掌门清衍真人分明已经飞升,沈清川又为何会有转世,莫非……?
瞥见鹤鸣之上鲜艳刺目的血色,谢不尘心神不宁,“陨落”的答案盘旋心间,他却自欺欺人般不愿真相如此。
“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沈清川回过神来,目光已落在被谢不尘召出的命轮天书之上。
“师尊也看出来了吧?这样的炼器手法,它应当是师尊亲自为我炼制的吧?”谢不尘的目光也随着他落在命轮天书上,卷轴铺展开来,环绕住整间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