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柚子胡闹,你有婚约在身,我领你见自家哥哥做什么?”江萦月眉头一蹙,嗔道,“若不是你一出生便是未来的太子妃,我与你这般好,怕还是真想当一当你的小姑子呢。”
符柚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扑哧一笑,“你还说我呢,你怎么也开始胡说了!”
“自然是被符家小娘子带坏的。”
“还胡说!”
两人牵着手在雪后的京都街道上惬意地走着,遥遥跟着的都是江萦月自己的人,符柚习惯了他们的存在,说话也渐渐放开了,银铃般的笑声好似那枝头上稀碎的薄雪,风一吹便在街头巷尾洒得到处都是。
上次两人误打误撞发现这处林间小屋时,还尚是春暖花开,彼时小潭清澈,林木葱翠,恰是话本中写过的世外桃源的模样。而如今冬日寂寂,入眼萧瑟,踩在无人打扫的枯叶堆上,咔吱咔吱的声响平添了几许苍凉。
“有点渗人……”符柚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皮环视四周,似乎没想到这里成了这个样子,“还好你带人过来了,要是只有咱们两个,我感觉我得掉头就跑。”
“多大了,怎么还自己吓自己?”江萦月揶揄道,“不过是下了点雪,就给你吓成这个模样,不是说我们帝京有名的符家小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太子殿下的马尾都敢拽吗?”
符柚抱着她暖热的手臂,整个人都快贴到人家身上了,尚不忘嘴硬:“李乾景那是欠拽!”
“好了,没什么可怕的。”江家娘子自小便处事不惊,“说起来我们都已经及笄了,我的婚事家里也在打算了,若我们都成了亲,像今日这般游玩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我肯定会陪你的!”她没心没肺地一笑,“我跟李乾景的婚约可能要退了,再议婚还不定猴年马月呢。”
“退婚?!”江萦月一下子停了步子,随即恍然,“怪不得你突然要去东宫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念书,我此前想不明白,这下是想通了。”
“还是你聪明,都不用我再啰嗦一遍啦!”
符柚用小手拭干净秋千上的雪,坐上去轻轻晃着,“其实我真的没有爹娘那么在意这个婚约,若要嫁,我还是想嫁给喜欢的人。”
“伯父伯母在乎的是你的声誉,我们这些贵女,失了名声就好似天塌了一般,未出阁便被退婚,难免沦为笑柄。”
“所以我说这些嚼舌根的都是闲的,有空不如多睡觉。”符柚摇摇头,坚持不懈地发表她的睡觉观点,“对了,萦月你的婚事如何了?有没有喜欢的公子呀?”
“我……”
符柚明显感觉她好像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她却苦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家里安排。”
符柚有些奇怪,也跟着瞧。
后面只是些丫鬟婆子,她在看些什么?
“你总是这么规矩。”
探寻无果,符柚只得从她身后收回了视线,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堪堪落到那方小潭上。
“萦月你看,”她起了疑惑,歪歪小脑袋,“好奇怪,这里这么冷,那小潭居然没有结冰。”
“嗯?”
江萦月跟着她走过去,向来温婉的眉眼也有一丝好奇,“怎会如此,你瞧,这水上还飘着一朵红莲花呢。”
“哇,你讲话好吓人!”
她整个人一激灵,见江家娘子似乎很是好奇,俯了身子想去够那朵红莲,连忙壮着胆子拦下,“你身子弱,别沾这冰水,我去给你拿,没问题的。”
她跪在岸边,伸长了胳膊使了大劲去够它,小脸因用力憋得通红。
这花还挺远的,将够着未够着的距离,扥得她胳膊很是难受,这岸边也不知有什么碎屑,硌得她娇生惯养的膝盖疼得要命。
她其实后悔过,放着藏起来的那个俊朗护卫不用,她在这里逞什么能。
但这大话已经吹出去了,怎么好尴尬收手?
她干脆再往前一送,半个身子都悬在潭上,如瀑的发丝垂落在水上,发尖只轻轻一沾潭水,便凝成了细小的冰柱。
江萦月瞧得惊心动魄的,正欲抬手阻拦,蓦然听得身后一阵响动破空而来,她慌乱回头,竟看到自己身后的一个小丫鬟直直朝符柚冲过来,那架势似乎直接就要给她推到水里去!
来不及再多想,江萦月下意识地扑开符柚,用力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就是透彻骨髓的寒冷与无边的黑暗,窒息感在她脑中瞬间炸开,几乎要将她整个吞噬!
符柚也在这一剎那重重撞在旁边的树干上,疼得脑中一懵也顾不上喊疼,费力驱走眼前的黑暗,清醒时却只见茫茫雪地上,蜿蜒成行的血河。
她尚有些失神的瞳孔,霎时就要裂开。
岸边血泊里倒着一个小丫鬟,胸口处直直插着一柄利剑,却未中要害,身后几个婆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沿着血河一点点看过去,只见那位被唤作江唤的俊朗护卫,正怀抱着浑身湿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的江萦月,缓缓从潭中走出来。
何其荒唐!
那一瞬间,她恨不得自己也死了。
江家世代以礼治家,将规矩与名声看得比天还要大,如今家中未出阁的嫡出娘子,湿淋淋地被一个男子贴身抱在怀里,在江家与世人的眼中,与死罪无异!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滴哒哒往下落,无助地好似只流浪的小猫。
“小姐只是昏过去了。”江唤将江萦月轻轻放在地上,视线始终未离开过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惊扰符小娘子了,为小姐考虑,在场之人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