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循雅轻叹。
众臣心跟着一紧。
在场皆是累世公卿的勋贵,便是从前也害过旁人家破人亡,但何尝亲眼看过杀人,还是这样,半点不体面,鲜血淋漓的杀法。
姬氏自降昭后其子孙虽有官职,却不问庶务,历代皆以清谈读书为要,也算得上清贵的诗礼之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杀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疯子!
就在众人以为姬循雅将动怒时,他却温言道:“既然陛下不想,臣不敢强求。”
皇帝被吓狠了,只觉眼前这个是毒蛇豺狼,殿中那群是只会明哲保身指望不上的废物,慌不择路地说:“朕要燕靖思送朕回去。”
姬循雅长睫垂了下,微微笑道:“好啊。”
他倾身,不顾赵珩躲闪,捏住皇帝的下颌,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拭净了上面的血。
指下皮肤冰冷光洁,姬循雅没忍住,或者说干脆没忍,长指一刮,满意地蹭过被自己擦净的皮肤,“来人,送陛下回宫。”
赵珩偏头,避开了姬循雅的手。
姬循雅不以为忤,亲昵地扶起赵珩,“陛下,臣陪您出去。”
皇帝明明怕得站不住,偏生要逞强,他欲推开姬循雅的手,遭姬将军轻而易举地擒住了手臂。
燕靖思快速抬眼看了下皇帝,见他步履虚浮地走出去,面上流露一丝不忍。
燕朗站在燕靖思旁侧,瞥到他的表情,神色复杂地捶了他的肩膀,“回神。”
燕靖思知道是自家兄长,稍稍转头,低声道:“陛下到底长在深宫里,哪里见过死人。”
是在为赵珩的惊恐辩解。
兄弟二人越过一众吓得腿脚瘫软的勋贵宗亲,燕朗亦压低了声音,淡淡反问:“你从前不是觉得,这等勋贵之家,蒙先祖荫蔽而忝列高位,既无济世之文德,也无安邦之武烈,羸弱萎靡,实乃国之蛀虫吗?”
燕靖思一愣,这才彻底转身,看向燕朗。
兄长今日怎么这样郑重?
他的确说过,只是,燕靖思顿了顿,道:“是,可我,我不过是……”少年张了张嘴,“觉得陛下,有些可怜。”
话音未落,燕朗轻吸一口凉气,他扫了眼一堆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埋到地下的臣僚,“那你觉得不觉得,他们也可怜?”
少年看过去,其中一人察觉到燕靖思的目光,知道他得姬循雅重用,谄媚一笑,朝他颤颤拱手。
燕靖思收回视线,如实回答,“不觉得。”
燕朗被他实诚的态度噎得沉默几息,而后硬邦邦地说:“陛下是皇帝。”
燕靖思很有几分疑惑地看着兄长,“我知道。”
燕朗面无表情,“如皇帝这样的身份,你竟会觉得他可怜?”
自赵珩醒来后,其行止与传言中大相径庭,虽极随和爱笑,却一眼望不到底,令人琢磨不透,他这个傻弟弟居然真认为皇帝表里如一,最最要紧的是——将军对皇帝态度太不寻常,如视鼎中禁脔,燕靖思与赵珩再深交下去,定有伤己之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