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声音问:“朝华宗不是都死完了吗?为什么还剩下人?”
第三道声音说?:“是朝华宗把我们害成这样的……现在为什么又来?假惺惺?是不是魔没有消失的原因是因为魔种其实?还在?他是朝华宗的人,会不会就是……”
薛应挽心感不妙,他所学本就只有朝华宗剑法,原以为到了现下这个人人自危地步,没有人会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朝华宗弟子,可偏偏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股预感,在看到那些人将视线转向小麦时达到了顶峰。
“这个孩子……似乎是和他一起的?”
“他会不会也是朝华宗的?”
那句能够入城的话语引诱与?诸多因素交杂之下,在连日的沉寂,怀疑与?惧怕中?,终于彻底找到了一个能够抒发的宣泄点。
他们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得到解放的诡异表情,脚步不约而同朝着小麦而去。
薛应挽留下的阵法只能短暂阻挡魔物辨别,却不能阻挡人,薛应挽想?起身,却被一刀斧子拦下,躲在树下的小麦被人抓扯出来?,冬装被抓破,露出白绒绒的棉花。
小麦纤细的手臂被从冬衣中?抓出,苍白的肌肤留下骇目指痕。
她吃了痛,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诶,你们要干什……”
几?乎是瞬间,快到薛应挽来?不及挡开面前放大数倍的铁斧,一把平日割草用的镰刀就从小麦前倾的脊背上方往下落,只一眨眼间,一颗小小的,带着两只辫子的乌黑脑袋便骨碌碌滚了下来?。
薛应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那句:“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入城”卡在喉咙里,第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具没了脑袋的躯体倒在地上,雪白大地晕上灼目的艳色,拿着镰刀的男人有些不解:“死了一个,还是不够吗?”又将眼神转向薛应挽与?越辞,“还有他们……”
薛应挽怔怔看着这一切,目光盯着小麦被细雪慢慢覆盖的身体,脸色变得惨白。
自己不是在帮他们吗,不是在救他们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一时间,他甚至无法做出一个反应,脊背好像压了千斤重的铁块,很缓慢地向下弯曲,走得十?分艰难。
官兵没有再拦着他,于是薛应挽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小麦身边,双眼被雪雾遮盖,一片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伸出手想?摸小麦的身体,方才手腕发抖的男人再一次抬起镰刀,这回?决然而坚定,要落下时,被一道极其强劲的灵力从腕处生生截断,如同头颅落下一般,一声闷响,手腕与?镰刀一并落在雪中?。
鲜血大股喷涌而出。
越辞挡在薛应挽面前,他俯下身子,将人抱在怀中?,单手持剑,沉声道:“怎么样?”
又看向周围蠢蠢欲动人群,说?道:“先走。”
薛应挽才明白,原来?越辞早就可以御剑而行。
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乌云,脚下长剑一点寒光破风,回?头望去,只剩下那座依旧巍峨高耸如山的城墙,墙下团聚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视野而逐渐渺远,好像数不清的虫豸爬行。
叫喊声却能够穿破天际,历历在耳:“不要让他们走,他们是朝华宗的,他们得死,他们得死啊,我们才能活下来?!”
薛应挽被挡住双眼,等到松开时,湿意早已?从他指缝间不断滴流而出,淌满了整只手掌。
隔了很久,也未能平息。
他们停留在一座山头,薛应挽的身体早就蜷缩成一团,肩头细微地颤动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他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是朝华宗做下的事,难道这个也要怪我吗?是我让他们不要交出预言,是我让他们将魔种一事藏了千年吗?这些难道都怪我吗?”
他淌了满脸的泪,攥着一点越辞衣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有最后一丝一点的不甘心,平日最漂亮的瞳孔湿亮地睁大,被泪意洗濯过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呢,每一个,每一个都要离我而去,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越辞抱住怀里柔软的身体,道:“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说?是你的错。”
薛应挽头垂得很低很低,鬓发散乱,脸色惨白,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越辞胸膛,身体不断发抖。
“我好累,”薛应挽神色狼狈,讷讷地自言自语,“我真的好累啊。”
越辞自然地伸手要去抱薛应挽,这些时日甚至已?经成了一个二?人间无需言说?的习惯,薛应挽总需要一个人依靠,于是他可以揽过腰,揽过肩头去轻轻安抚,享受一点怀间温软。
唯独今天推开了。
越辞抚开他一点额边发,视线温和,像个十?分尽责的道侣:“怎么了?”
“我不想?继续这样装下去了,”薛应挽没有抬头,声音虚弱,也很低,“你早就知道,会又这样的结果吧?”
越辞表情有一瞬间僵硬,随后不容拒绝地从前方抱住了这具颤抖的身体:“什么意思?”
薛应挽很费劲地,才能保持自己的呼吸,他发现自己已?经推不动越辞了,被以一种无可反抗的方式困在原地,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离开的可能性?。
薛应挽实?在太?累了,于是他放弃了,整个人平静得有些恐怖。
“从什么时候就计划好的?在长溪,还是朝华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