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青州来的宁刺史拱手对王清安道谢,“若不是实在见不上林相,下官也不会麻烦王尚书。”
如今王清安已从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王正安在去年致仕。如今朝中的王氏子弟,隐隐有了以他为首的趋势。
王清安看了眼这位从青州进京述职的宁舟宁刺史,淡淡道:“不麻烦。”
这几年来林魏然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和当值的时候,从不见外人。但宁舟是进京述职的六品官,正常来说是可以见得上林魏然。
只是他来得时间太不凑巧,如今正是冬末,长公主的忌辰和生辰都在这个时间——每逢这一个月来,林魏然向来不见外人。
宁舟刚找上他时,他本想拒绝,但看见宁舟拿出的玉镯后瞬间改变了心思。
那只玉镯王清安时隔三年也忘不了——这是他与林魏然一起去找高僧开光、长公主最后几个月常常戴着的玉镯。
所以他最后将人带到了林魏然的那间小院,叩响了门。
只是过了好一会,门内也没有动静。
宁舟有些沉不住气:“王尚书莫非弄错了,林相当真住这?”
这间年岁已久的小院,显然与林魏然如今的身份地位非常不相符。
被一个小辈质疑,王清安心底有些不痛快,但又担心此人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没敢发作,只默默白了他一眼,再次叩了叩门。
这回门内终于有了声响。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林魏然削瘦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他神色厌倦,还带着一股浓重的不耐烦——
“做什么?”
宁舟见到他,下意识颤抖一下,咽了咽喉咙,才硬着头皮道:“青州刺史宁舟拜见林相。”
林魏然没分给他半分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王清安:“你带一个外人来我家做什么?”
王清安低声道:“林相,玉镯——在他手上。”
寒风呼啸而过,带去浓浓的冷意。但这冷意也没盖过林魏然冷漠的脸色,他垂眼片刻,扬手关门:“让她自己来。”
王清安微怔,没想到林魏然是这副态度。
但宁舟大约是没听懂林魏然的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关门的动作:“林相,下官此次前来,是替杨姑娘捎东西的。”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林魏然的神经,他听到这话后,忽然停了动作,沉默片刻,然后打开了门。
院内还留着杨灵允在时最喜欢的那架秋千,林魏然站在秋千旁,寒风吹起他的黑衣,勾出他削瘦挺拔的身形。
他神色冷漠:“她在哪?”
宁舟愣了下,才回过神来,“您说杨姑娘啊,她每逢冬日都会旧疾复发,所以只能拜托下官。”
“她如何跟你说的?”林魏然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口吻问道。
连王清安都有些受不住这种逼问人犯的口吻,但宁舟不愧是杨灵允特意选出来的人,顶着林魏然的威压开口道:“杨姑娘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在青州养病实在离不开,所以托我把谢礼送给您。”
他说着,又拿出那只悉心保存在黑匣中的玉镯——玉的颜色温润一如三年前,看得出来是被主人悉心爱护着。
林魏然垂眸盯着盈盈泛光的玉镯,片刻后又盯着宁舟,“你如何与她认识的?”
这话中带着明显的占有欲和逼问,宁舟心底涌上些许不快,微微皱眉,放下手中包袱:“这与林相无关。东西我送到,先离开了。”
“站住,”林魏然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宁舟的退路,他微微眯眼看着宁舟,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你还没有说清楚,她为何会托你来送东西?”
离得很近,宁舟忽然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桂花味——这是杨姑娘最惯用的香。
他眉心骤跳,下意识道:“我与宣和交情深,宣和托我送东西,有何不可?”
“宣,和,”林魏然唇齿间滚过这两个字,从喉中低低地溢出一声笑,“你喊她,宣和?”
宁舟扬眉,不甘示弱:“是啊,下官只是来送东西的,东西送完了,还请林相让让路。”
林魏然视若无睹,细细审视着眼前的人——他看上去比自己小些,脸庞还透着几分少年气,是杨灵允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他沉默间,王清安上前想打圆场,一时有些后悔将人带了来。
“东西留下,快点滚。”林魏然向宁舟伸出了手,神色再次变得冷漠。
宁舟指指院子桌上的布包,“东西就在那。”
“玉镯,”林魏然咬牙重复了一遍,“把玉镯留下。”
宁舟一下护住了手中黑匣,警惕道:“不行,这是杨姑娘的东西。”
王清安连忙上前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别跟林魏然唱反调。
但宁舟在这事上固执得很,死死握着手中的一方黑匣,扬头瞪着林魏然。
片刻之后,林魏然嘴角忽然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里却毫无笑意,甚至比寒风还冷冽三分:“她没告诉你,这是我送给她的吗?”
宁舟一怔,被林魏然这话定在原地——他想起来过去一年杨姑娘是如何珍视这只玉镯,又是如何客气但疏离地拒绝了他所有的示好。
他以为,是自己诚心不足,才打动不了杨姑娘。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凭什么杨姑娘就会收下他的东西?
在片刻的失神间,林魏然已经抬手夺下他手中的玉镯,王清安拽着宁舟与林魏然告别了。
小院门关上时发出重重一声响,才惊醒了神思恍惚的宁舟。他转头看王清安,吶吶问道:“王尚书,林相与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