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犹未迟也。纵使眼下无法收复河山,也请陛下勿忘今日之耻,韬光养晦,亲贤臣,远小人,待将来羽翼重丰,再拾旧山河,给所有大乾子民应有之庇护。妾身在此,代江北父老,谢过陛下!”
她敛衽郑重朝他一礼。
宽大的衣裙在风中猎猎拍打,纤瘦的身子仿佛一朵枝叶凋尽的花苗,艰难地在烈火与暗夜的夹缝中挣扎。
她却站得笔直,没有一丝摇晃。
“若有来世,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喜欢你真的好苦。”
苦到明明心已经死了,四肢百骸却还记得该怎么疼。
所以就这样吧。
本就是一段孽缘,开始得不应该,结束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说到底,哪有什么凤凰神女?哪有什么金铃良人?
终归是她太天真。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仰身从楼顶跃下。
染血的大袖在风中翩飞招展,宛如凤凰张开的巨大羽翼,掀起层层火光。
“阿珩——”
萧意卿嘶吼着撞开面前那根还烧着火的断柱,冲到阑干前,爬上去也要跟她一块往下跳。几近眦裂的双眼里,尽是丝丝迸裂的溢血红影。
三个身强力壮的侍卫,都几乎拦他不住。
错觉吧?
萧意卿怎会在意她的生死?
莫说他了,这世上早已没有人在乎她,哪怕她今日死在这,也不会有人多给她半个眼神,甚至还会觉得就这样让她死去,实在太便宜她。
活成这样也是悲哀。
沈盈缺自嘲一笑,越发欣然地往那团火光坠去。
呼啸的火舌烫得她肌肤发红,她却一点不觉得疼,也半点不曾害怕,只余一种解脱般的释然,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
“阿珩——!”
一声更加有力的呼喊,盖过萧意卿,一举击中她耳鼓,直达她心房。
沈盈缺还没辨出是谁,一道黑影就已翻过围栏,跃至她面前。
夜风鼓起他玄黑的大氅,暗金色狴犴绣纹迎着火光烈烈昭彰,仿佛暗夜里伸出的兽爪,咆哮着将她周身束缚的烈焰寸寸撕裂。
琥珀色瞳孔一瞬不瞬凝视而来,比四个月前在王庭见到时还炽烈明亮。
是萧妄!
失踪了四个月的萧妄!
他竟活着回来了!
“怦——”
沈盈缺听见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下。
眼前随之升起一片白雾,带着夏夜独有的潮热,和记忆深处久违的草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