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百密一疏,还是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若是真叫荀派证明太子是被人陷害,别说晏清郡主难逃一劫,他们这些帮忙说话的也要跟着遭殃!
有几个意志不坚的,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在证据拿出来之前,先给自己安个台阶,好方便一会儿能全身而退。
然荀派官员压根不给他们机会,一径怂恿天禧帝快快宣证据上堂,还叫嚣着要将这些参与构陷太子的人,统统杖责二十大板,好彰显天家威仪,看谁以后还敢妄议储君。
天禧帝无可无不可地命人去传证据。
很快便有小内侍捧着一个盖有朱绸的漆盘,哈腰入殿。朱绸底下高高隆起,正是一个博山炉的大小。
一众秋派官员越发咬牙。
山羊胡子得意洋洋地站到漆盘旁边,抬手抓住朱绸,揭开前,还讥诮地睨了眼吴兴王。
然下一刻揭开绸布,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雕满仙山云海的博山炉,而是一顶佛前供奉香火的寻常青铜小炉,寺庙里随处可见。
此刻炉子里还盛满了水,波光粼粼,正好将山羊胡子青白交加的脸色倒映个完全。
“啊!这、这这……”
山羊胡子像一头被砍了尾巴的豪猪,飞扑上前抱住香炉上瞧下瞧,险些撞翻端漆盘的小内侍。
其余荀派官员也似一瞬被人割去舌头,“呀呀”憋不出一个字。
“王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天禧帝沉下脸,语气明显不善。
山羊胡子慌忙跪下来请罪,很想解释点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磕头道:“臣无能,臣该死……”
吴兴王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王大人这戏法变得可真是精彩,鎏金的香炉子都能变成青铜的,改日国帑要是亏空,还要请王大人多多施展功力,为咱们大乾广进财帛啊!哈哈哈……”
山羊胡子磨着槽牙,恨不能拿目光戳死他,眼珠子一转,又厉声质问:“下官从未提及那顶博山炉是何材质,王爷又是如何得知它是鎏金的?莫非是你派人调的包?!”
“冤枉啊!本王什么阅历,哪里调包得了王大人手里的证物?不过是帮忙保管一二罢了。”
“那还不是调包?!”
“当然不是!”吴兴王理直气壮,“东西又不在本王手上,如何能叫‘调包’?再说了,就算东西当真在本王手里,那也是本王在为朝廷办事,朝廷的事,能算‘调包’吗?那叫‘代管’,‘代管’。”
山羊胡子气得眉毛胡子乱飘,抖着指头道:“好好好,代管,代管!那敢问王爷又将此物‘代管’到了何处?这么重要的证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插手‘代管’了,难道不需要给一个解释?”
吴兴王白眼翻上天,“自然是有说法的,本王又不是王大人你,拿个鸡毛就敢当令箭。”
说着,他朝天禧帝拱手。
“启禀父皇,昨日宫宴一散,皇后娘娘便第一时间派人将华林园围成铁桶,连一滴水都泼不进去。娘娘行事素来稳重,想来是觉察到皇兄此番出格行径,定是遭人构陷,不想让犯人逃脱,故而才动此铁腕,连那些只负责在华光殿里头布菜、未曾踏足过层城观的宫人内侍,都受了严重的杖刑,当场气绝,可见娘娘对皇兄的疼爱有多么‘深厚’。”
这话听得在场荀派官员老脸皆红,愤然瞪视,却又反驳不了半个字。
吴兴王越发得意,鼻孔都快翻到天上,“皇后娘娘如此怜幼,儿臣作为兄长,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便请出母妃,带儿臣亲自到现场走了一趟,可巧就在那层城观外,抓到一位正要翻墙入内的羽林卫。”
“他自称是东宫里的侍卫,奉皇兄之命,往层城观主屋的博山炉里添点东西,好让皇兄能在今日早朝上,将宫宴之事说成是有人蓄意陷害,助他开脱罪责。”
“儿臣当时就怒了!皇兄一向行得端,坐得正,怎么可能做如此卑劣之事?定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儿臣气不过,将人抓去慎刑司严刑拷打了一番,想逼问出真凶。岂料他一口咬定就是皇兄派他来的,还吞下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儿臣无计可施,只好暂且将那顶博山炉看管起来,以防那歹人再次作祟,陷害皇兄。父皇若要查验,儿臣即刻便命人拿来。”
这下轮到荀派官员乌云压顶了。
这种哄小孩的说辞,他们自然一个字也不相信。少不得,是秋家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拿到那顶博山炉,编了这么一段狗屁不通的废话过来敷衍人。
可偏偏,那顶博山炉又是他们现如今手里唯一能为太子开脱的证据——
秋家不似颂家那种早已退隐的士族,在朝堂上根基尤为深厚,饶是荀家地位超凡,也不能轻易从他们手里讨到好处。
昨日事发之时,饶是荀皇后已第一时间封锁华林园,还是叫那群无缝不钻的耗子毁去了大半证据。他们摸索了半天,也只找到那顶博山炉。
原本他们还想从太子和沈家三娘子口中套出点有用的线索,怎奈沈三娘子一直昏迷不醒,几个贴身侍婢也不知所踪。而一向对荀相公言听计从的太子,更是不知吃错什么药,都已经被人陷害成这样,愣是不肯告诉他们传信之人到底是谁,险些没把荀相公气死。
两厢一折腾,还真就只能拿那顶博山炉说事。
只要能证明里头的确被人动过手脚,无论太子和沈三娘子之间有没有说不清的勾当,他们都能逆风翻盘。
可现在……
荀派官员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像发了霉的腌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