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还剩一线,悬在天边。舒宴鼓足勇气推开月之寮外的大门,看门老者银发如雪,看起来已至垂暮,但紫眸凛然生辉。舒宴向他鞠躬,一如既往填好登记表。
她跑向月之寮内,大厅内空空荡荡,空置的高脚酒杯放在茶几上。少女沿着楼梯向二楼跑去,因为过于寂静的关系,所以只能听到少女的脚步声独自回荡。
舒宴再也无法同以往那般随意自然,她紧张的屏住呼吸,在即将踏到最上一层台阶时,却忽然听到有人疑惑的声音响起来:“……日间部的校服?”
怕什么来什么,鬼片定律真特么准的可怕啊。
舒宴僵硬着身子抬起头来,声音都有点发抖:“蓝、蓝堂学长。”
大概是刚刚睡醒,金发少年还没有换下睡衣,精致面容上还残存着睡意。他懒洋洋抬手遮口打了个哈欠。
舒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着少年眯起眼睛的时候,猛然向前跑了几步,抬手狠狠把挡在走廊正中的少年推向一边,然后夺路而逃。
蓝堂英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墙壁上。他这算是遭逢无妄之灾,根本没想到舒宴会有这样奇葩的反应。在蓝堂英捂着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舒宴已经飞快跑到玖兰枢寝室门前,推门而入,随即重重将门甩上反锁。听到锁芯咔哒一声扣住这才松懈下来。
她倚着房门喘息片刻,这才抬眸看去。玖兰枢已经醒来,少年背对舒宴站在落地窗前,闻声惊讶的回过头。最后一缕夕阳照在他身周,仿佛玖兰枢整个人都笼在光幕中,舒宴感到有些刺目,不自然的眨眨眼睛去适应。
但少女声音急切而真挚,带着满满的担忧:“哥哥,你听我说,蓝堂英他是……”
她的声音蓦然停顿,短短片刻时间已经足够少女将眼前的情况看清楚。栗发少年安静转过身面对舒宴,暗红色眼瞳中带着几分了然的哀伤。玖兰枢的哀伤并非来自于所谓的元老院压迫或者纯血种的宿命。而是因为他太通透。
他总是这样通透的看穿一切,无知者无畏,那是因为心中没有黑暗存在。知晓一切的人也无畏,那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与黑暗同化。
“他是……”
明明嘴唇还在翕动,但那句怪物如鲠在喉,已经失去了说出来的勇气。玖兰枢修长的手指持着高脚酒杯,里面血液锭剂缓缓下沉,所过之处带起浓郁的红色。而少年獠牙浅浅探出,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他与常人不同之处。
心中不敢触碰的那个猜想终于成为现实,赤|裸|裸的展现在舒宴面前。舒宴双膝一软,再也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力气,她缓缓松开门把手,滑坐在地面上。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能说出来的却只有玖兰枢的名字
“枢……”
夕阳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
天气预报很准确,暴雨在日落后如期而至,在天地间连接成一条条峻急的白线。敲击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反锁的房门外传来淡淡的喧哗声,在月之寮,白天和夜间是两个极端。白天是空寂沉闷,安静如死。而到了晚间,仿佛盛大的舞会终于拉开帷幕,变得鲜活起来。
这是和正常人类完全相反的作息时间,现在玖兰枢也是其中一员。他将高脚酒杯轻轻放到窗台上,里面浓郁的猩红色泽看起来和红酒很相似,但没有那种酒能和鲜血相提并论。
舒宴跪坐在门边,背倚着冰冷的房门,心中最隐匿的猜想被证实,她第一次这样确定,玖兰枢和那些袭击过她的生物,是同等的存在。舒宴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玖兰枢,两个人一时寂静。雨滴敲打玻璃,树影婆娑。
玖兰枢看了看天色,显然顾忌着少女对雨夜的害怕,他体贴的将窗帘拉好,随即向舒宴走来。他对着舒宴伸出手,舒宴第一次没有回握,她抬起头来同玖兰枢对视。她注意到,少年的眼瞳暗红,那是和鲜血相似的颜色。但奇怪的是,并不令人讨厌。
“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愿就此沉默对视。舒宴念着玖兰枢的名字:“你……”
玖兰枢单膝点地半跪在舒宴身前,他把手搭在舒宴膝上,微微侧头,从舒宴的角度看去,少年微长柔顺的刘海滑过秀挺鼻梁,薄唇沾染过血色,从而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艳丽。
他们再度默然,最终还是玖兰枢转过头,他将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可清润一如往昔:“……抱歉,让阿宴看到适才这一幕。”
“我并没有想过隐瞒,我原本想将这个消息由我亲口告诉你。而非……阿宴满带惊恐和惧怕的坐在这里,看着我,等待我的确定。”玖兰枢抬手扶上额角,伸出手去抚摸少女的面颊:“……害怕我吗?”
才飞快奔跑横穿过大半个校园,适才被紧张情绪环绕还不觉得,现在一松懈下来,舒宴觉得特别难受。她不是经常运动的人,她别过头去以手握拳抵住唇畔,低低呛咳两声:“才没有惊恐和惧怕,我才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玖兰枢倾身向前拥入怀中,身体有一瞬间僵硬。玖兰枢的手插|入少女的发间,不管之前还是现在,舒宴的发质都是同样的好。
舒宴感受着玖兰枢的动作,少年的手从浓密黑发中滑落,随即抚上她的脸颊,最终落到了……脖颈间。
仿佛内心惧怕被一瞬间点燃,烧破那些强装的冷静。少女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但对于玖兰枢而言,这样的反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舒宴手足无措的看着玖兰枢侧过头,向她的脖颈凑近,她却只能徒劳无助的颤声说道:“别、别这样,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