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拿来中药,装在一个瓶子里,“云云,分两次喝,早一次晚一次。”
路云接过来喝,温度适合,正好,瓶到药干,猛咳,“好苦啊。”
程旭递给她一粒蜜饯,“小姐,那是两次的分量。”
两次的分量的中药啊,那么怕苦的路云,那时候是怎么喝下去的?或者,爱情便是含笑饮毒酒,任是再苦,哪怕会死,也就这么含笑而饮,不觉其苦,不觉其毒。这杯毒酒,柔弱的路云可饮,为何当时明宇却怕苦?
差不多是上晚班的时候了,明宇从窗台上下来,换衣服,见程旭仍靠在床头,捧着本病理学。明宇搓搓额角,他常觉得程旭是头驴,这家伙超能熬夜,一钻病房就十来个小时,拼得要命,工作上明宇见过最有韧性和耐性的人就是他了,再累也不见他会发谁的脾气。
不过程旭笨,明宇亲眼见他横冲直撞的跟领导要求免一个民工的医药费,真奇怪,难道领导做事还要谁教不成?程旭还很固执,前天,一个病患没了心跳,他固执无谓的用了n多次电击,累到狗样的才放弃,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曾经他就是不放弃的做多次电击救回了一个人。明宇在心里冷笑,拜托,不是每次都可以成功的好不好?
最让明宇难以忍受的是有一次,程旭哄一个老人家。那老人家有糖尿病,雪上加霜的sars让她难以承受,她常嘀咕,给她安乐死,程旭常跟她聊天,哄着,“老人家,您看起来好年轻,跟十八姑娘一样&8226;&8226;&8226;&8226;&8226;”老人家笑的还很开心。明宇几乎晕死,这么老土的赞美?
明宇还觉得程旭不会处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他对病人投入的感情有些过,他紧张,怕自己治疗的任何一个病人死掉,其实,现在这个时间,真有什么状况也不会有人怪到医生头上,都是非典惹的祸不是吗?当然,明宇只是这样认为,他是最英明睿智,绝不会有任何纰漏的。有糖尿病的老人至今情况还算稳定,不过明宇不认为是程旭的赞美好用。只要想到,和这样笨的人争取一个女人,明宇就觉得难以忍受,有段日子还真高估了他的水准,这程旭哪点好?居然在路云的心中,自己与他平起平坐?跌份,谁优谁劣还要比吗?明宇想不通,也很不很不很不甘心。
出门前,明宇给自己冲板蓝根喝,现在都把板蓝根当茶喝,他只弄自己的,和程旭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说话,当然也绝不谈路云。旁边程旭也行动起来冲板蓝根,顺便喝了一堆药片,想是自己配的维他命,明宇也有用这些东西。不过程旭好像还吃些别的,递了点给明宇,“喂,我不勉强你,我是觉得用点抗病毒药做防护是有必要的。”
明宇看看,有达啡,丙种利巴韦林,剂量是给非典病患的一半,嗯,好象有点道理,问:“每天用?会不会大了点。”
“不是,五天一个疗程,然后隔5天继续用,这样循环。”
“没病吃这个会不会有副作用?”明宇有些心动,当然他不会用程旭的药,医院药房有卖的嘛。
“应该有吧,”程旭叹气,丢药袋子回书桌上,“其实是药都有副作用,可你想想,现在什么没副作用,吃青菜也可能遇到农药超标化肥过量是不是?我们频繁大量用的消毒水和照射紫外线消毒就没有副作用吗?”
明宇苦着脸咽掉最后一口板蓝根,“那也是,象现在给非典病号用的类固醇和可的松,剂量那么大,以后也可能出现别的情况。”
“嗯,这是个问题。”程旭同意,仰脖喝光药水,瞥眼明宇,“你也真奇怪,喝个板蓝根也那个表情,又不是毒药。”
“甜啊,”明宇又喝矿泉水漱口,埋怨,“一个冲剂弄那么甜干嘛?不知道药厂怎么想的。”
“你也知道它是甜的,反正总要喝,那就心平气和点快乐的接受啊,边喝还边埋怨,人家板蓝根好歹也帮你抵抗病毒,对它客气点好吧?”
明宇懒得理程旭,和程旭互相交换个白眼。程旭不喜欢明宇,就算没有路云这档子事也不喜欢他,明宇是个超冷超自以为是的家伙,对病人一百零一号表情,对领导谦和恭敬超有礼貌,说话也轻言细语的,对同事不冷不热挑不出毛病,当然他出色,护士都爱他,程旭不爱他,尤其有次一个病人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眼见没救的时候,他居然意图放弃,让病人去照x光检查可能致死的原因,程旭觉得明宇没温度,从冷库出来的,不过现在人把这个说成是酷,不是冷库的库,是冷酷的酷。程旭甚至认为明宇酷的为祸人间。
拎外套出门,门背后有镜子,程旭对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小声自言自语,“我要打倒sars,和所有人出去看春天的太阳。”
明宇也照镜子,对着镜子里的程旭露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这笨人又开始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眼睛里的讥诮出卖了他的思想,“当然,笨人都长命。”程旭对着镜子里的扬眉毛笑的略带锋芒,哼哼,笑容里写着,“祸害留千年。”
如路云的同事阿伦说的那样,电视台真的越来越忙了忙就忙些吧,忙的时候不用想太多事情。瘟疫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现在每家医院都开始有非典或疑似病人,遇到病情严重的,就转去怡和,路云估计,阿旭和明宇该是忙疯了。最近人人谈sars色变,非典猛如虎,路云觉得自己在老虎鼻子下面过日子,而明宇和程旭干脆就在老虎嘴巴里拔牙。路云因此而担惊受怕,不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