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浪静风恬的眼睛里咄咄闪动着逼人的寒芒,简直就像是两颗剔透的上好玉晶石,漂亮得她都很想摸一摸。
不过,她只用稍微装成害怕地惊一下马,他就立刻又顾不上生气了。就算知道她是故意撞到马上,也说不出责备她的话。
舍不得她走,却也舍不得对她强留。
明明是在被她欺负,连眼角都晕开了红,却还是恪守着他的礼则与品节,不对她发出高一点点的声音。
好可怜。
好漂亮。
就算已经知道被她骗了,就算她对他那么坏,他还是用着那样干净的一颗心在对她。
让她更想欺负他了。
小郡主眨了下发痛的眼睛,呼出的气越发滚烫。
从回到东都,她就寒意侵体,总是害冷,一直在喝温补汤药。这些天,又是接连不断地路上奔波,又是在封邑中几乎通宵地赶查公务,还算计谋划了不知多少事,全靠一口气撑着。
这会儿,见到陆云门,她忽然就觉得暂时可以不用再继续撑着了。
她看了看自她靠近后就跳开老远、直到现在也不愿向她凑近一点的白鹞,按了按怀中能使鸟禽生厌的香料袋子,松下了绷在脑中的那根弦,向着面前人道:“谢小郎君,谢于管家,萍水相逢……”
正说着话,小娘子的身子忽地就如风吹柳絮般晃着倾倒。
少年习惯极了地将她扶住,却在碰到她明显发着烫的手臂时陡然一怔。
“你病着?”
他向她走近,几乎贴着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凉风。
一被小郎君暖和地护住,高烧骤起的小娘子,眼睛便有些睁不开了。
她动了动因发热而格外殷红的嘴唇,糊涂了似的反而问他:“我病着?”
“你烧得很厉害,得去寻医工来。”
少年垂下眼睛,碰了碰她炽热的颈间,随后便将身上华贵的紫裘脱下,小心地盖住她单薄的肩胛。
“于伯。”
“哎。”
于管家已经都听到了。
原来,小娘子看着气血不足、虚虚弱弱随时都要晕倒,并不完全是因为逃跑时的气喘与惊惶,而是正病着!
他连忙指向几步外的一处:“那便有家挂了行医牌的药房,信誉极佳。”
“我不能……”
已经虚软到只能靠在少年胸前的小娘子却在此时突然喃喃。
她用最后一分力,将手指勾住了小郎君的蹀躞带子:“不能让我的脸……被……看到……”
看着她的手指,少年平静承诺了一声“好”,随后,他抱着她上了马背,重新用紫裘将她连面容一起牢牢裹住,轻轻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于伯,我带她先回王宅。麻烦您将医工请到宅中,为她诊治。”
领了命,于管家对这事格外重视,亲自拿著名帖,去药铺请了位曾在太医署待过多年、如今年迈才回了故里的老医工。
那医工是为宫中贵人诊过脉的,谨慎又懂规矩,见小娘子所躺榻上的帷帘一直垂着,便只关注脉象,没向小娘子再看过一眼。
而自从将她带回王宅后,陆云门便寸步也未离,只在听医工说她病情时走到了屋子外,面却仍是朝着屋门,没有一刻不在望向着她。
从午到晚,又从晚到早上,他都在不假他手地为她换着敷在额上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