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赶回来时,小娘子的手已经扒在马背上小郎君的袍摆上了:“有恶人追我,请小郎君相救!”
按理说,这时候,他这个老管家就该出面,将这个胆大包天到竟敢对世子动手动脚的小娘子赶开了。
可这回,明显觉察出事情不对的于管家没有动。
他看向世子。
世子正盯着小娘子的眼睛,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于是,于管家也学着世子,仔细瞅向小娘子。
小娘子眉黛青颦,单薄消瘦,小巧的脸瘦得发尖,看着秀气又柔弱,说一句话,能喘上两喘,虚弱得似是快要昏了。
可她神色却四顾惊慌,像极了在阔野平原中被鹰禽追击、四爪拚命刨洞想要躲下活命的小獾,又仓皇又可怜,头发也跑得乱了,与以往他见过的那些精心打扮、怀揣心思的小娘子全然不同,看着竟像是真的在求救。
这时,小娘子逃来的方向,有人追了过来。
小娘子吓得软软叫了一声,向少年身后躲去,却似是不慎地撞到了马臀,激得嘶鸣白马又要扬蹄!
少年面色一紧,当即跳下,将小娘子护在身后,急急御马!
几下将马安抚好后,他又看向了一脸惊魂未定、像是快要被吓哭了的娇弱小娘子。
可半晌,他仍是没能说出话。
而那个追过来的男子,早已被于管家拦下了。
善谈的于管家几句话就事情问了个明白。
那人是隔壁街上汤面店的伙计,对小娘子很是生气:“她进门时,我见她发乱鞋脏,眼神躲闪,就留了个心眼。她见我盯着,便吃得格外慢,一等到我分神招呼客人,她起来就跑,还抢了邻桌客人一个刚出锅的蒸饼!”
听完了事情经过,于管家看向世子。
若事是真的,那倒的确是这小娘子的错,是不是该让她赔礼道歉、自己想办法补偿?
可少年听了,却只看着小娘子问:“蒸饼呢?”
“蒸饼太烫,我拿不住,边跑边丢进了路边的柴堆里,想等逃掉了,再回去捡。”
小娘子的话带着江南独有软糯味道,吴侬软语,既清又轻,细软娇柔。
说完,她伸出手指。
几根细细的指尖上都有被烫红的痕迹。
小郎君看着她的指尖,逐渐绷紧了嘴角。
但片刻后,他还是低下头,从挂在躞蹀的皮袋子中取出了药膏瓶,递给了她。
于管家咂么了下情形,默默转过身,自己掏出铜钱、送走了汤面店的伙计。
等他再转回来时,捧着药膏瓶的小娘子已经戴上了帷帽,声音轻细地向少年福礼:“谢小郎君恩。”
说罢,她身子微侧,竟是就要离开。
“你!”
小郎君终于在一瞬间失态扬声。
但下一秒,他还是慢慢蜷起了已经快要将她抓住的手指。
垂下手,漂亮的少年安静站着,刚刚停歇的漫天大雪好像又要落下。
他用着即便已经极为克制、却还是发着颤的声音,静静地问向眼前帷帽后的她:“你,这样就走?”
以手背拂开帷帽白纱,小娘子露出了疑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