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阿柿去找了小羊。
她将陆云门推在屋外,仗着高洁小郎君应承了便不会偷听的品性,将李迎未的种种不易一股脑告诉了小羊。
她说得字字带情,哀婉疼惜,还反覆提及这不是小羊的错,仿佛只是在真心地心疼未未。
可她知道,这些本身诚恳无害的话、一旦落入小羊这种心软温吞的男童耳中,就会变成另一些语句、成为一支支刺入他心底的利剑——
你知道吗,你的姐姐因为你,过得很痛苦。你竟毫不知情、毫无愧疚地过了这么多年?
这可都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你凭什么不弥补、凭什么心安理得?
她太清楚要怎么利用他们的善良了。
而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没有人会细究这些过程。
“我该怎么做?”
果然,小羊在听阿柿说到“我倒是努力劝她了,我告诉她,人的喜好不同,小羊未必如她所想,她不该以此苛责自己,但未未似乎听不进去”时再也忍不住了,打断地出了声。
“若是我去亲口告诉她,我天性喜静、与身强身弱无关,她会相信吗?”
男童急切地握着双拳,与他姐姐向阿柿求医时关切的模样一模一样。
“嗯……耳听毕竟为虚,她说不定会觉得,你这是故意为了让她心安、才将这些说出来撒谎骗她的。”
小娘子用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在为小羊出主意。
“要是你能够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你喜静的证据,不突兀、自然而然地让她发现,再就此坦白的话……”
如此这番,才有了此时姐弟二人的交心。
“我一直在偷偷地练习,但我怕你会觉得我的喜好奇怪,所以始终没能说出来。”
小羊艰难又竭力地将他埋在心里的秘密向外吐露着。
“可方才,阿柿姐姐绣的实在太……太难看了些,我忍不住……”
听到弟弟说阿柿姐姐绣的难看,女童感同身受地咧嘴笑了,然后,她大声且坚定地直视着告诉弟弟:“我才不会觉得你奇怪!”
见姐弟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阿柿便悄悄拉着陆云门退了出来。
两人往远处走了一会儿,已经看透了这整桩事的少年对着神采飞扬的小娘子出了声:“你早就知道李逢羊善绣工?”
“嗯,前世就知道!”
小娘子拿着绣棚欢快地旋到了他的面前,边倒着走路,边同他说话,“我第一次见到小羊时,已经是窦大娘生辰后的几日了。她身上总带着张爱不释手的溪鸭绣帕,紫羽翘尾,描鸾刺绣,逢人就要拿出来现一现,说是小羊为她绣的生辰礼,神情自豪又欢喜。”
她一倒着走,少年的眼神便不自觉落到了她的脚下,手也微微向她抬了起来,提防着她会摔倒。
小娘子却似乎没有这个自觉,她昂头看着少年,倒着的每一步都走得大胆得要命,脚踝上的金铃丁零当啷地嘈嘈杂响,声音也扬着不停:“而那个时候,未未已经是毫不遮掩的活泼性子,所以我猜,或许正是因为小羊释然后坦诚地表露出了自己对刺绣的喜爱,让未未意识到弟弟的性情喜好真的与自己不同,进而解开了她心中的结。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想,能做对真是太好……”
眼看她快要踩上一块翘起的青石板,少年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他握住小娘子的手腕又极快放开,垂了垂眼眸,最终还是直视着她、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到我的身边走。”
小娘子一脸的不明所以。
但她没有多问,而是摸了摸自己被少年握过的手腕,窃喜似的露出两颗小虎牙,乖乖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