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透过宫墙漏窗,栖真盯着夕阳落处,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即将湮灭的光。
这时对面宫道上,金乌西沉的光亮处,迎面走来一队人。
几个宫人在前执杖,身后队列整齐,跟着数十个身穿大红吉服的小孩。
透过漏窗,瞥见那群走近的孩子,栖真瞳孔顿缩,死寂的心脏再次砰砰跳起。
是她眼花吗?
不可能!
就算认错全世界的人,她都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儿子。
对七岁孩子而言偏高的身形,竖直的发茬,一张白净的小圆脸,高眉骨下顺挺的鼻梁……那分明是小包子。
“停下,快停下!”
来不及去想为何小包子也在这里,也来不及去想孩子为何毫发无伤,栖真猛然起身,在惊呼声中狼狈摔下步撵,爬起来踉跄扑到窗前。
对面领头宫人瞅来一眼,没被宫墙这头的异样阻下脚步。身后长队也丝毫未乱,一队孩子木知木觉,听不见声响似地沉默跟随。
栖真扒着漏窗探看,队伍经过时,孩子颈部一道缝针后的淡疤映入眼帘。
那是小包子去年和人打架时留下的疤痕,缝了三针,所以面前这个,千真万确是她儿子。
追着漏窗驱步向前,栖真疯了般呼喊,可饶是她手伸得再长,再声嘶力竭,都没成功挡下队伍。
这时身侧降下一道白光,屏障般堵住她去路,背后再次响起严肃的男声:“今日两次失仪,还请沈部像见谅。”
转眼间,栖真只觉眼前白芒,身子一软失去意识。
仪仗再次上路,看着重新被扶上撵的沈兰珍,洛尘皱眉,现出头痛的神情。
从大殿一路陪她过来,这姑娘居然没发现随行人数众多,早已超过九部像仪制,更是一眼都没瞧过他。
太反常了。
这小女子现下又在发什么疯?
示意沈兰珍的贴身宫女蓝心近前,洛尘边走边问:“沈部像这样多久了?”
蓝心敛目回禀,语气恭敬:“娘娘殡天后第二日,沈部像接完圣旨回萤蕊宫,摔跤磕了头,醒来就直瞪瞪躺着。太医说怕是…撞坏脑子,癔症了。”
洛尘转过半边脸,浓眉微拧:“不可乱言。”
“是。”蓝心暗自哆嗦:“奴婢只是担心沈部像这个样子,两日后怎么去皇陵暖宫。”
到了莹蕊宫门口,洛尘目送沈兰珍被抬进去,低声嘱咐蓝心几句,才带仪仗往北去。
待一行人走远,迎出来的小宫女在蓝心身边声如蚊蝇:“怎么是神官长大人送沈部像回来的?”
皇族丧仪,宫里最累的是大神官,其次便是大神官座下这位年轻的神官长,听说忙了三天三夜才出大殿。
蓝心瞥她一眼,隐隐警告之意:“洛尘神官原本就要回神宫,送姑娘回来只是顺路罢了。”
栖真睁眼,对鹅黄色床顶迷茫一瞬,活过来似的,下床就要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