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侠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能感觉到手指触碰皮肤时的轻柔与怜惜,但他不能表现得像是很喜欢被抚摸的样子。
没多久,我便示意张海楼将他扶起来:“确实伤得很重。”
张海楼心凉了半截,倒是张海侠毫不在意。
我又对张海侠道:“其实你的脊椎有愈合的迹象,真正让你至今都没有知觉的原因,是腰椎处的神经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
张海侠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所有医生都给他下了判决书一样的结论,终生残废,可到我这里,却没那么绝对。
“有救么?”张海楼问。
如果是在我那个年代,这样的损伤花钱就能治疗,可在这里,我没那个自信,这种损伤得先拍片,确认病因,然后再进行手术。
我不抱希望地问:“你们这里有x光机吗?”
张海楼道:“没有。”
我微微一愣,有些欣喜,他知道什么是x光机,只是这里没有,我回忆着医学史的课程,最早发明出这种高科技设备的时间,好像确实是这时候。
“哪里才有?”我道。
张海楼犯了难:“在马六甲,估计找不出来。”
x光机这种西洋玩意儿,他只在特训时听长官提过,但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国外,那些洋人开的高级医院,华人别说有,普通人恐怕连听都没听过。
张海楼生怕我放弃,道:“机器没有,但可以找到洋人医生,都是洋人,机器用不了,人能用吗?”
马六甲的洋人医生他都找过了,不光医生,连下降头的老巫师也试过,无一例外都给张海侠下了判决书,唯有到我这里出现了转机,张海楼怎么不急。
我摇了摇头:“我就是洋人医生。”这个时代欠缺设备,张海侠瘫痪三年了,只靠肉眼行不通的,“总之,这件事得从长计议,现在急不来,我还得做更仔细的检查。”
张海楼别的没听进去,“从长计议”四个字如雷贯耳,他看着张海侠,张海侠也看着他,两人想的都是,这样一来,短时间我就不会走了。
“我们也不着急,你想计划多久都行。”张海楼笑呵呵地道,“那我先去收拾屋子,保准你住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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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朴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脸上却全无忧色,他还活着,就表示那两个年轻人和暗处的埋伏,对他有所需求。
自己可以趁着与他们周旋的时间,想到很多脱身的办法。
张瑞朴的视力逐渐清晰,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打量坐在张海楼和张海侠中间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过分年轻,张瑞朴怎么也不相信,躲在暗处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的人,会是她。
活到张瑞朴这个岁数,又常年与外界打交道,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个女孩儿平平无奇,显然涉世未深,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马六甲,又是怎么干掉了所有伏兵的?
张瑞朴甚至怀疑张海琪才是背后主谋。
不过一切的惊愕只在转瞬之间,他知道自己尚有筹码,否则对方就不可能只是迷晕他了。
张瑞朴动了动手指,竟然完全没有力气,他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船票,让你们一起回厦门。”
身陷囹圄,丝毫不惧,张瑞朴的眼睛里有着像尖刺一样的锐利视线,紧接着,他惊讶的发现,档案馆的这两个年轻人,竟然同时看了一眼中间的女孩儿。
“原来你才是他们的老大,失敬。”张瑞朴注视着我,带着一丝戏谑,“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显然没被他看上,张瑞朴大概觉得把他困住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张瑞朴,16年前参与本家内斗,导致前任族长张瑞桐身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瑞桐算是我素未蒙面的祖先,因为张启山是他的长孙,而我是张启山的曾孙女,我在这里讨伐张瑞朴的罪行也算给祖先长脸了。
只是,这个张瑞朴,他和张瑞桐为同族兄弟,就血缘辈分来说也是我的一个长辈,有点大义灭亲的调调了。
但张家体系庞大到这些元老究竟有多少个子子孙孙,他们恐怕自己都认不全,我这种不是纯血的野生娃,大概率本家瞧不上。
听我出声,张瑞朴那势在必得的表情荡然无存,这句话要是从张海琪嘴里说出来,他可能反应不会这么大。
先不说16年前在江西蝎子墓那件事,族内之人所知甚少,那场针对张瑞桐的围杀完全是秘密进行的,知道内情的族人,除了他自己,本家那边的可能都死了。(此处来自藏海花)
眼前这个不过17,8岁面容的女孩儿,用的竟然是“灵语”,那是张瑞桐自创的语言,既有汉字的吐词,又有古话的发音,能接触到者,只有本家极少数高层。
“你是谁派来的?”张瑞朴终于正视我了。
张海楼两人听不懂我说的话,却没有发问,他们的任务只是刺杀张瑞朴,如今人就在眼前,只要确保他逃不了,我想对他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干涉。
白天,张瑞朴把他们两个耍的团团转,如今看他被我压制,张海楼有点暗爽。
“我一个人来的。”我道。
“灵语”是张日山教我的,大部分张家人都要学,我所处的时代智能系统太过发达,随便一句话就会被ai识别,保险起见,很多秘密会议,张家人都用“灵语”以防窃听。
我知道“灵语”的来历,当着他的面炫技是为了回敬张瑞朴的目中无人。
果然,他的神情有了变化,不再是刚开始的胜券在握:“不管你是谁,既然你不杀我,总是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或者消息,我现在这幅样子任你摆布,你又知道本家的事,还有必要试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