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真是料事如神。
我道:“不太方便,我的朋友腿脚不好,我得照顾他。”
张海侠朝我看来,有些意外我竟然拒绝了,而且拿他当幌子,这不像是我会想到的理由。
二月红先是看了看张海侠,又看向我:“其实,姑娘和你的两位朋友也可以住在我府上……”他自知僭越,对我道,“抱歉,是二月红太心急了,姑娘有所不知,丫头自小体弱多病,不知何时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到了时常昏迷,又总是浑身疼痛的境地。两日前,姑娘一出手就让她醒了过来,我就知道,姑娘的医术不一般,以前,大夫都要针灸半日,丫头才能勉强睁眼。”
听她将我夸得神乎其神,有点无措,红夫人只是缺氧,而且注射了麻药就感觉不到疼痛,她对自己的认知会有偏差,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她却还外出走动才导致的间歇性休克。
二月红继续道:“姑娘若肯在府上看诊,二月红愿为姑娘做三件事,只要不违背道义礼节,任何事,我都会答应。”
我终于理解张启山告诉我,像我这样的小姑娘,为什么拒绝不了二月红了。
没有女孩儿能抗拒一个俊美男子的真诚请求,二月红眼眸里的情绪,哀伤又真挚,而他对自家夫人的用情至深,也极为动人。
要不是张启山事先打好招呼,我几乎就要答应了。
张海楼和张海侠却眉头紧蹙,无论眼前的男人有什么难处,勉强我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冒犯,他们同情二月红的遭遇,但为难我,那无论怎样的理由,都不行。
两人刚要过来替我回绝,就听我道:“二爷,这种麻药,里面的成分是经过改良的,效果比普通麻药持久,是很稀缺的。洋人自己不用,却给了你们,我担心拿药的这个人和洋人做了交易,我去了,他会对我不利。”
张海楼一挑眉,这话一看就是别人教的,他和张海侠昨天离开我房间后还在分析,那个陈皮不是善茬,或许他和给药的洋人做了见不得光的勾当,没想到今天我就直说了。
二月红怔然。
良久,他道:“好,我明白了,多谢姑娘提醒,告辞,三日后,我会再来。”语落便起身要走。
“二爷。”我道,“麻药的剂量注射的时候减半,六个小时内不要吃中药,六个小时后可以,中药不能熬得太浓稠,别加人参当归这些补气血的药,食物也要以清淡的为主,戒油腻。”肺癌到了这种时候,肾脏功能和消化系统都已经不行了,很多东西入口对患者来说只能增加负担。
二月红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复杂,他用感激的口吻道:“谢谢。”
送走二月红,张启山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满意我的表现:“这三天你暂时不要外出。”他提醒完,便也出去了,很快跟上了二月红。
张海楼和张海侠这时候才过来,见我叹了一口气,张海楼就道:“你这曾祖父,也是个老狐貍啊,他要是对上张瑞朴,指不定谁能活呢。”
我有些茫然:“他做了什么?”
张海侠道:“回房再聊。”
我是独立的卧房,张海楼和张海侠则是一起的套间,这里的下人性情随主,不卑不亢,却也并不怠慢我们三个外来客,无论是对我还是他们两个,都恭敬客气,跟在张海琪家里的下人态度完全不同。
就算见我和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也不会背后议论。
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懒得避讳了。
反正上次张启山也看到我们在客厅亲嘴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我坐在沙发上,张海楼和张海侠则习惯性地在我两侧,他们眼神一对,就由张海侠开口:“佛爷早就发现陈皮背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但这位二月红对他的徒弟很是维护,一直不愿出手制裁,我们抵达长沙前的一个月,陈皮为了得到一批货,杀了城外一家七口人。”
张海楼补充道:“虽然死的都是道上的土夫子,但这件事在九门闹了不小的动静,杀人越货这种事在九门是被禁止的,所以其他几门以为是日本人下的手。但你家佛爷却找到线索,知道凶手是陈皮,并将证据给了二月红,只是二月红将这件事一直压着不管。”
我不敢置信:“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海楼亲了一下我的脸:“不然你以为我们特务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张海侠牵过我的手:“佛爷与二月红关系极深,不想撕破脸,便借着红夫人这件事,由你点破,逼二月红做出决定,你刚才的那些回答,都是佛爷教的吧?”见我点头,又道,“这三天,他应该会劝二月红放弃陈皮,一旦陈皮不是红府的人,他就能缉拿凶徒。”
张海楼又道:“张启山虽是你的曾祖父,但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别事事都顺着他。这个人见惯沙场,又是制衡一方的军阀,你这样的小白兔很容易被他利用的。”
我靠在张海楼肩上,他顺势就把我搂过去,手却被张海侠握住:“那可是我曾祖父哎,他要用我,就只能让他用咯,以后回去再找日山伯伯告状。”话音甫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张海侠的手明显松了松,我立刻抓紧他的手,话锋一转,“反正这个陈皮死不了的,他被逐出师门后杀了九门中现在排行老四的人,自己做了四阿公,混得风生水起。”
张海楼说:“这世道,坏蛋总是活得比好人舒坦,你说是不是,虾仔。”
张海侠轻叹一声:“总之,陈皮跟我们毫不相干,不去招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