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玥。”我道
张海客把一支钢笔和一张纸推到我面前:“写下来。”
这依然是审讯的技巧,先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放松被审讯者的警惕,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深入,接下来的整个谈话过程,张海客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对我的试探。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他听到的答案如果不满意,就会对我用刑。
张海客看着我的名字,又问我的年龄,等到基本信息都过了一遍之后,他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长沙。”
我回道:“我想帮海侠治腿,需要得到黛石果这味药,药在新月饭店,月底的时候有场拍卖会,我们的钱不够,打算去找张启山,看看能不能拿到钱。”
“你和张启山是什么关系。”张海客道,他看着我,身体靠着椅背,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没有立刻回答。
张海客指了指托盘里的一枚注射器:“这里面装的是吐真剂,虽然用起来不致命,但还是会非常难受的,我不想对自家人用刑,但如果你隐瞒,那就没办法了。”
我皱了皱眉,道:“张启山,是我哥哥。”
“你哥哥?”张海客道,“你父母是谁?”
我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只知道他姓张,我出生前就没了,听母亲说是死于战乱,至于我的母亲,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妇,叫林秀娟……”我将张启山,也就是我曾祖父的母亲名字借来用了一下,我没有提张启山的父亲,是因为那没有必要。
只要张海客稍作调查,就会知道张启山的父亲,和前任张家起灵人的关系。
而我只需要扮演一个只知道一点儿内情的无害少女就行了。
在船上的时候,张海侠就把我的身世重新改过了,担心我说谎被发现,整整四个月,张海侠和张海楼如同洗脑似的不停的在各种场合之下与我对口供,直到我能非常自然的应答如流,变成一种肌肉记忆。
准备这些说辞原本是为了接近张启山时,应付他的审问,想不到先在张海客这里验证效果了,能把他糊弄过去,那么张启山也就不会有质疑。
“张启山,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吗?”张海客不置可否,继续提问。
我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所以才想去碰碰运气,他要是能认我,海侠的腿就有救了。”
“那要不认呢?”张海客道。
我假装委屈地咬咬唇:“那就想办法把药从新月饭店偷出来。”
张海客思索了几秒,道:“你是怎么知道黛石果这种药的?”
“张瑞林告诉我的。”我说。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张海客道。
我看了看他,平静地说:“张瑞林说,他回国会被暗杀,于是用黛石果的消息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张海客道:“继续。”
我顿了顿:“他拜托我找到族长。”
张海客平静的脸上顿时瞬息万变。
张海杏
这是我的杀手锏,事先并没有和张海楼他们彩排过,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会遭遇张海客。
小时候,我曾在张日山那里听说,他和现任张家族长从小认识,有近百年的时间都在寻找张起灵。
我无法确认张海客对张起灵究竟有多少情义,张家曾经的祖训不强调情感,包括亲情,有时候都必须为任务让步。但既然他问了,而我又必须说实话,那么将族长搬出来,就不会错。
张海客的表情变化只在瞬间就归于平静,可我还是扑捉到了他非常在意的信号。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对我道:“你知道要怎么寻人?”
“暂时还不知道。”我说。
“既然不知道,张瑞林又远在马六甲,他不敢回国,你岂不是可以不用兑现交易了?”张海客带着笑注视我半响。
我望着他,用毕生最无辜的表情对他道:“那怎么行呢,我是张家人,找到族长,不是应该做的吗?”
张海客明显愣住,未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看人一向不会出错,是否违心撒谎,几句话就能识破,对面这个女孩子,也不像对张家死心塌地的那种人,可在说这句话时,竟然很真诚。
见他两条胳膊又重新搭回桌沿,我就猜到张海客对我的防备有所松动,我没有再说话,担心自己口不择言,反而弄巧成拙,就等着对面继续盘问,再想对策。
“你的纹身在什么地方。”张海客道。
我觉得很奇怪,他怎么这么肯定我有纹身,理论上来说,张海客应该会把我当成跟张海楼两人一样的外家人。
外家人要得到张家的纹身很不容易,他们只是被培养出来的工具,纹身对张家的意义是不凡的。
张海楼和张海侠不可能主动告诉张海客我有纹身,从进入照相馆到现在,我的身体还没有热起来,纹身既没有显露,就算出现了,也在衣服布料之下。
我看了看他,还是道:“在胸口。”
张海客想了想,对身后的女子道:“海杏,准备热水。”
我知道他想看我的纹身,这种时候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张海客非常君子,他直接出了房间,只留下了被叫做“海杏”的女孩子。
海杏,张海杏,我在心里默念几遍,没有听过的名字。
“脱衣服吧。”张海杏打来热水,对我道,语气不带感情。
我脱了衣服,张海杏把沾了热水的毛巾给我,示意我把有纹身的地方捂热。
先是蛇头,接着是蛇身,装饰在黑蛇四周的纹样也显现了出来,我看到她眼中划过惊愕,等纹身全部显露,我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