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当年那位英年早逝的大摄影师唯一的女儿也走上和她同样的道路,外人只道这是遗传的疯癫。
“人搞艺术的,是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人家可不怕死,比起死,他们还是更害怕没有好的作品。”
当时在本罕利剧院里,国内的新闻人气急败坏的对楚岁安的评价,其实也代表了大多数人对她和她妈妈的看法。
“不疯,她能干这个?”
终于,在所有人的揣测和思索中,楚岁安开口:“你们这个构想还挺有意思的。我不太懂电影,不过很期待成片。”
原来是那种顾问。要祭奠灵魂的。
noah在一旁,蹙眉观察着楚岁安的情绪。
实话讲,很淡。楚岁安的情绪起伏很淡。
自她再次开口起,那个严谨冷静的工作狂楚岁安就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击溃她。
可是在电影制作团队那边提起“你的母亲”的时候,虽然楚岁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有什么微妙的物质从她周身渗透出来,潮湿冰冷,酷似哀伤,又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因此朱颜才迟疑,这样要求她,是不是有些残忍?
这样的顾问,是需要剖开自己全部的过往的。不管是恐惧,还是依恋。
他们看不出来,从不知晓,这个看似“够疯”的年轻女人……只是被困住了。
但只是那么短的功夫,所有不慎外泄的情绪都被楚岁安尽数收敛。noah看了皱眉,朱颜看了却只怀疑刚才那一闪而逝的脆弱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以,合作愉快。”楚岁安伸手,客气地微笑。
她的一切行为合理也如常,管这个团队要了资料和剧本,加了导演和编剧的联系方式,被拉进了他们的群聊,最后还敲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看着楚岁安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noah走过来问她:“其实不愿意的话,可以不接这个工作。”
“嗯?”楚岁安听不懂似的。“没不愿意吧,挺有意思的。”
“是,我的确是有心让你转型,”noah抓了抓头发,“但有的是合作,这个不行别的也行。所有人工作都有双休还有法定节假日,可楚,你基本上是全年无休。”
“有人需要休假,是因为不喜欢工作。”楚岁安说。
“错了,是因为人的生命不全是工作。”noah纠正。
“好吧,你说的肯定没错。”楚岁安不想争辩。
她能明白noah的意思,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瑞典这边工作不多,或者说楚岁安效率总是很高的。过了大概不到两个星期,她手头工作就已经处理完毕。
在她说要回国的时候,noah却提出了要和她一起回国。
“你和朱颜他们不是约的一起去参加中国的一个酒会?”
朱颜他们说要回国拉赞助,正好也有个电影节在魔都,而又听说楚岁安在国内的住所是魔都,就给了她一张邀请函。
虽然楚岁安下意识就要拒绝,但noah听说了这事以后,开始游说她。鼓励她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
这次的酒会在国内,基本上都是魔都的权贵,以及一些影视圈的人。
寻乐子没人会去这种地方,但是noah找不到别的借口,这次劝她参加,也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一周转就是大半个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北半球的冬季。
魔都的初冬没那么冷,楚岁安在本罕利的黑色风衣就足够应付。她穿着黑色风衣,随便穿了条做旧牛仔裤,空着两手去逛商场。
一楼是化妆品,各种香氛的气味充满空气。在楼层尽头是一家超市,广播很响亮地推销着产品,锣鼓喧天地讲着那些优惠。
这天是周末,商场里充斥了很多人。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或成群,或和同样精心打扮过的男孩子手挽着手。
还隔三差五走过一些穿着s服,背着缀满心爱之物的痛包的青年,碍于厚厚的妆容,看不出他们真实的年纪,但他们有热爱的事,所以都拥有年轻的心。
楚岁安站在三楼往下看,看到年轻人的自顾自的笑脸,听到不同店家里播放着不同风格的音乐,转身,又撞见玻璃柜里自己一身漆黑的倒影。
头发比刚到本罕利的时候长了很多,刘海已经可以遮住眼睛,倒映在玻璃上,她只在同一片漆黑对望。
寡淡的表情,暗沉的穿着。
身后的世界好像离她很远,楚岁安不自然地往下拉了些风衣的拉链。她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就这么在原地不动了一会儿,忽然眼前递来一张纸页。她还没定睛看清,就听到男声:“美女,平时健身吗?”
原来是健身房的广告。“不了,谢谢。”
楚岁安索然无味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最后又看了一眼玻璃之中的自己,心想,下次出来或许还是该打扮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打扮自己的兴趣都没有了。她买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工作有用的,因为好像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是这样吧。楚岁安曾经不会这样想。
“安安姐?”清亮的男声。
楚岁安回过头,看到一个头发不长,眼睛很长,皮肤很白的年轻男人。
细看之下,他其实和楚岁安长得有两三分像。
“楚守成?”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相认。
“是啊,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男生冲她腼腆地笑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刚一上来就看到你了,觉得眼熟,再一看这衣服就确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