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伯庸头也未抬:“回来了,衙署的?事办的?如何了?”
果然,他一开口便?是询问公务。
颜韶筠颔首:“尚可。”
他对他母亲的?记忆不是很多了,只?记得她母亲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子,但望岫阁内却无她一张画,只?余记忆里朦胧的?剪影。
郡主告诉他,母亲是生他留了病根儿,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颜伯庸:“坐,陪我下一局棋。”
颜韶筠撩开衣袍坐了下来:“父亲怎的?还?未歇息。”
“睡不着,听闻你参与审理了孟家的?那个案子?”颜伯庸随口问道?。
颜韶筠淡淡嗯了一声。
颜阁老抬起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沉声:“理由。”
“没什么理由,分内之事罢了。”
“分内之事?哪儿来的?分内之事,你是觉得东西二府分了家便?不用避讳了是吗?”,孟家女身世固然凄惨,东府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只?是对内帮衬,在外还?是要不要沾这事为好?,以免对仕途有损。
颜伯庸只?是单纯的?认为颜韶筠或许存了怜悯之意,外人皆道?颜家嫡长孙谦和如玉,恭顺有礼,是京城数一数二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就?连太后都青眼有加,对曾经的?弟妹同?情心作祟也是很常见的?事。
颜韶筠神色未变:“父亲多虑了,孩儿并无别的?意思,恰逢邵大人腾不开手,便?叫孩儿去帮一把。”
颜伯庸冷嗤,他同?孟景洲国?子监时便?是同?窗,不难想象夹杂私心。
“你最好?谨言慎行。”颜伯庸点了他一句,便?随手扔下棋子,起身离开了,白玉般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相触后反弹而起,清脆如玉击,复而击散了别的?规规矩矩落在原地的?棋子,棋盘霎时散作一团。
颜韶筠坐了一会儿便?把棋子均扫到了棋盂,起身回了抱朴居。
孟禾鸢在孙氏院子里歇了一夜,翌日便?早早的?告别了回了平山堂,她现在只?怕在东府多待一时便?给东府的?人惹了麻烦。
“姑娘,您不同?三太太亲自说一声吗,左右都住了一宿,何必着急回去。”春缇絮絮叨叨。
“不了,这个时辰三叔母还?在歇息,还?是莫要打扰了,上次她同?我要绣样,我给叔母留了些,交到了女使手里头,三叔母见了就?会明白我的?心意。”
天际将?将?露出了鱼肚白,早晨寒气格外重,上山的?路上均是被冻的?邦硬的?冰,走起来脚底还?在打滑,孟禾鸢提着裙子同?春缇上了山,厚实?的?大氅抵挡不住寒气,待上了山,满口胸腔皆是冷意。
春缇和孟禾鸢紧着回去喝一晚热热的?姜汤,再煮些饭食对付,在气候暖和些春缇想着去外头采买置办些东西,西府还?看在她曾经是主母的?面?子上时不时送点儿东西来,只?是那些东西狗都嫌弃。
买东西就?得花钱,但孟禾鸢的?一半嫁妆是沈氏规整拿走的?,搜罗了不少值钱的?铺子和东西,这下就?连春缇都忍不了了,差点同?他们打起来。
她还?记得沈氏轻蔑道?:“被休弃的?妇人嫁妆不全拿走是我们心善,人要懂得知?足,看在曾经为婆媳的?份儿上,给你们留了一半儿。”
孟禾鸢拦下了春缇,沈氏说的?确实?没错儿,若非她未曾提出自请下堂,这嫁妆怕是一点儿保不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后他们还?得打算着些过日子。
进了院子,孟禾鸢抬眸却愣在了原地。
屋前,颜韶桉抱着衣裳,靠坐在地上打盹儿,他脸色煞白,浑身冷得还?在打着细细的?哆嗦,一呼一吸间冒出寒气,瞧着像在这儿待了许久的?模样。
孟禾鸢上前唤了声:“二爷?二爷?”,颜韶桉没动静,她心头不免一跳,伸手推了一把:“颜韶桉?”
谁知?人一碰,入手一片冰凉,春缇忧道?:“呀,这不会是坐在外头枯等了一夜罢,天寒地冻的?,可别死?在这儿。”
孟禾鸢嗔她一眼,但是也没说她:“去把王妈妈唤出来。”
春缇吐了吐舌头,匆匆跑去敲门,王妈妈裹着棉袄出来一瞧:“夭寿了,昨夜奴婢都不知?道?人在这儿坐着,可别冻出什么好?歹,西府又把这事栽到咱们头上。”
言毕,她和春缇二人艰难的?拽起颜韶桉,连拖带拉的?把人拽进屋里,放在耳房的?小榻上,又把二人的?被子抱了出来盖在他身上。
孟禾鸢淡淡的?瞧着他,内心无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