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遇蹲下来,蹲到比陈茉的视线更低,仰起脸低声安抚她,跟着她重复,“你自己处理,茉茉,你会处理好的。”
陈庆的电话打来了,陈茉并不避讳地接了起来,陈庆在电话那头说:“行了,回来,给你道歉,你也给我好好认个错,哪有人跟父母这样吵架的?说你亲爹有病,反了天了!”
“我不会回来了。”陈茉抖着声音说,“我受不了了,我要搬出来住。”
“搬出去可以,不准跟那个男的一起住。”
陈茉倔强地说:“你没权利干涉,我自己会选地方。”
“你真有骨气。”陈庆的火气又上来了,刻薄难听,“我说你说错了?倒贴,现在自己带着铺盖白给人睡去了!”
“随你怎么说。”
杨兰把电话抢了过来:“别听你爸瞎说,茉茉,回来,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
“我不是赌气,我本来也想好了,不脱离脐带,我怎么独立?不独立就没有自由,那我宁愿吃不好住不好。”
“你爸话难听,但道理是对的!”
“他说我倒贴说我贱说我白给人睡都是对的,是吧?”
“没说是对的,我是说道理是对的。”
陈茉深吸一口气:“道理是对的,动机是对的,所以怎么难听怎么伤害我都可以,妈,我不接受,我不管你们懂不懂,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就算了!”杨兰也生气了,主动挂了电话,陈茉和周遇一起听着电话的忙音嘟嘟直响。
“哭是软弱的,没有用的行为。”陈茉突然开始说话,情绪激昂,但是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她没有看着周遇,眼神空茫,但是语无伦次,而且越来越快。
“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伤害我,所以我要和他们切割,舍不得是一种懦弱的想法,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要潇洒一点!没有人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大家都喜欢看干脆的、能漂亮的把事情处理好的人,我不该哭的,我为什么要哭,我得坚强一点,但是为什么我这么难受,我得不在乎……”
可是她一边说一边满眼是眼泪,手背抹都抹不完:“得和原生家庭切割,嗯,但是我好难受,我好难受……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那句话回荡在她脑子里,那个字回荡在她脑子里,陈茉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咬出牙印来,试图抑制眼泪,周遇不能再旁观下去,虽然不敢使力,但还是想办法让她松开牙齿。
他抱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终于,他低声说。
“你确实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你就是很难受,那就哭吧。”
“你没有错。”
这样难以忍受的、难以自抑的悲伤只包裹了陈茉短暂的一段时间,她突然觉得难过和窒息的感觉如水痕般晒干消失,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她面对痛苦不自觉地采用了隔离的方式,灵魂再次飘出,高高地悬在头顶。
眼泪也止住了,停下了。
“夏莉让我去和她一起住,我刚刚仔细想了一遍,好像还是不合适,我爸妈要找到夏莉家还是太容易了,我搬过来,我们一起住。”
周遇点头:“好。”
“我要付一半房租,日常水电生活费用、买食材的费用,添置家具的费用,你也算出来,我们平分,就像合租室友一样……我不是说我们是室友,周遇,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借着任何人给我托底,我想证明……起码我现在自己需要给自己这样的底气,我想证明给自己看,我能生活下去。”
“好。”
“那就这样了。”
陈茉说完了,胡乱蹭了一遍脸上的泪痕,然后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周遇说了好,但是谨慎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奇怪?刚刚还哭成那样。”陈茉平静地说,“我就是这样的,情绪大起大落,我可能有毛病。”
“你没必要这样说。”周遇说,“茉茉,你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