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什么?”池戎偏头问。
“没!”江旭赶紧跟上,“我先去给你扫个充电宝。”
池戎拒绝:“不用。”
江旭一顿:“……哦,好。”
江旭习惯主动为亲近的人做一些事,无论大事小事,没问过对方意见,总是自作主张想把自己认为对的、好的、需要的东西提供出来。
他不合时宜,在此刻想起乔洲。
他不清楚该把自己归类于讨好型还是自我感动型,可能或多或少都有,并且都该改改。
池戎看江旭突然出神,多解释一句:“还有三十的电,能付款就行,我开了车,回去路上可以充。”
江旭愣了愣,并不习惯“拒绝”后的“原因阐述环节”,一时没接上话:“哦!”
池戎轻笑:“傻什么呢?很久不见,跟我疏远了?”
江旭猛猛摇头:“怎么会!但确实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遇见!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最近。”池戎左右张望,“吃饭有点早,我没来过这个商场,要不你找个喝水的地方,我们坐下聊。”
“好!”江旭兴致勃勃,“我们去楼下书吧咖啡店吧!环境挺好的!而且他们……”
江旭戛然收住话音,回想起池戎已经喝过一杯咖啡,就改口:“我忘记你才喝了咖啡,还是去奶茶店吧。”
“没事。”池戎耐心问,“——而且他们?”
江旭一讷,没想到池戎逐字认真听了他的话,小声说完:“……而且他们焦糖很好喝哦。”
“你喜欢?”池戎点头,“好,就去那儿吧。”
江旭下意识想问池戎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换其他地方,反正他是个“都可以”的人。
但或许是池戎年长于他、从前就时常迁就他的缘故,他最终只是小狗抖毛似的刨了刨头发,带池戎乘扶梯去了。
他不想让池戎也觉得他磨磨叽叽、很不干脆。
池戎喝了江旭推荐的咖啡:“焦糖挺香,还不错。”
江旭开心时笑容特别明亮:“是吧!”
“嗯。”池戎话不太密,但他掏出电量不多的手机拍了照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分手后情绪敏感,江旭觉得自己很矫情,池戎这种随意的举动于他而言是份回应,居然让他这么喜悦和满足。
江旭本以为和一个人几年不见面多少会生疏,可池戎举止自然,仍和他熟稔。那种熟稔随性、不客套,就让江旭也顺其自然认为——“我们关系还是很好的”。
“戎哥,”江旭委屈劲后知后觉漫上来,“好多年不见,我联系你,你都不理我,我连你换了微信都不知道……回国又没告诉我!”
池戎说:“很忙又有时差,再说我怎么没理你?看见的都回了。微信是回国后换了手机号,刚弄的。”
池戎三两句带过,没解释太多。
江旭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池戎忽然抬眼问:“对了,你和那个……乔洲,你们还好吧。”
江旭猝不及防听见这个被他下定决心抛置在回忆里的名字,顿时不从容:“哦,是,呃,我和他分手三个月了。”
“抱歉,我不知道。”池戎的表情其实不太“抱歉”,他漫不经心,“三个月?记这么清楚。”
江旭一时尴尬。
“没关系。”池戎脸上闪过轻描淡写的笑意,“总会有记不得的时候。”
江旭被池戎的话戳了心口。
他数月来恍惚、闪念、辗转,无不想起乔洲,可他最企盼的,是将来淡忘乔洲的那一天。
“干嘛一脸失落。”池戎却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憋不住事,训练被罚,回家路上会一直跟我念叨,当然主要目的是让我给你买冰棍儿吃。”
江旭脸红:“戎哥!”
池戎轻哂,说:“和乔洲为什么分手、分手之后你过得怎么样——你如果还想念叨,我也可以听。”
江旭怔然。
其实刚和乔洲在一起时,江旭有满满的倾诉欲。
追到人的兴奋、第一次牵手亲吻的悸动,他都想与人分享,但大多数人并不想成为情侣py的一环,江旭从不讨别人的嫌,只忍不住对池戎泄露只言片语——“嘿嘿,我和他在一起了”“他准我和他牵手了”,诸如这些傻话,也并不深聊。
后来,他与乔洲吵架、和好,又吵架、又和好,那些从胸口里膨胀出来的倾诉欲一点点泄气,时至今日已经快烟消云散了。
一开始,他会把起争执的来龙去脉和心里的愤懑委屈一股脑倒给他最为依赖的哥哥池戎,可当他渐渐在感情里成长,终于发现有些矛盾不能通过向旁人倾诉来解决,而应与当事人对话沟通。
再加上那时池戎突然出国,总是隔着时差回消息,他滚烫的情绪在收到池戎回信时已然冷却,久而久之,他一边习惯于被那些沉重而负累的疲惫感打磨成契合乔洲的形状,一边学着成为不再咋咋唬唬的、沉稳可靠的男人。
和乔洲分开以后,他期望有那样一个“某天”,自己能以平常心态对旁人提及乔洲,笼统地用“过往”来代替乔洲的名字。
可在这段枯竭干涸的感情里,他还剩一段孤独旅程没有走完——那是亲密关系行至尽头时,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穷途末路。
他暂未将自己的青春漂亮收尾,所以仍会反复梦到乔洲,在梦里也费尽力气去把那些缺憾都弥补圆满,又在梦醒时睡意全无。
他迫切想要走出这截孤途,却茫茫然不知“某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降临。
可是,池戎现在却对他说,他如果想念叨就可以念叨,那个“某天”便好像被池戎迫使着,一瞬提前到了当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