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识相改口,但并没多亲切,只淡淡抿了抿唇,眼神从那位穿着貂配高筒靴的女孩脸上匆匆划过,向后扫了扫,问:“小富总没跟你一起来吗?”
“哦,他呀,他说他等一会。”
王贺元讨好似的对那女孩笑笑,对方却冲他翻了个白眼,老王却毫不在意,继续敷衍回答孙锡:“他让我们先来的。”
“那上楼坐吧。”孙锡了然说。
这栋位于石城开发区的中式茶楼在当地颇为神秘,环境气质与东北格格不入,消费还奇高,平时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客人,却经营了快十年仍屹立不倒。有人说老板背景深厚,熟客都是充值巨额会员费的大人物,来这里的人没有单纯喝茶吃饭唠家常的,都揣着无法在平价饭店说出口的秘密互相交易的。
孙锡之所以选在这里约王贺元,是因为连续三个通宵周周到到的伺候打点后,王贺元答应把他外甥小富总约出来,从中调和一下孙锡叔叔工程赔偿款的事。
可进了包房不到半小时,孙锡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这半小时内王贺元就窝在沙发里一边嗑瓜子一边跟那穿着貂的女孩玩手机,女孩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他却舔着脸凑过去问东问西,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惹得那女孩大声呵斥了句不要脸,老王笑嘻嘻说要那玩意有啥用。
孙锡就忍到这里,突然打断他们:“小富总还能来吗?”
孙锡说话声音并不大,可以说算是北方男人里比较低的,但因为他偏冷硬的音色,和动物一般幽亮坚定的眼神,哪怕于喧哗中随便一开口也很难被忽视。
王贺元从沙发里直起腰,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不爽这个毛头小子表面客客气气,可那眼里明晃晃藏着不耐烦,要不是看他除了肯花钱之外还豁出命去把自己喝到位了,也不会揽这个闲事。
“我打个电话问问啊。”他连忙说。
电话只打了几秒钟,哼哼哈哈中很快挂断,然后一脸歉意笑笑:“我这个外甥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天天在外面忙,我姐都逮不着人。估计是刚从他爸那接手家里的生意,忙着适应吧。”
孙锡一个字都懒得听,他知道被耍了:“这样不好吧,叔。”
“怎么了?”王贺元也严肃了几分。
孙锡两肘撑在腿上,略略弯着腰,毛衣袖子堆在手肘处,线条紧绷的小臂自然松弛垂下,隔着张巨大的玻璃茶几看向对面大他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整个人透着一股黑压压的戾气。
王贺元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看这架势以为这小子要闹起来,可他突然眸光一收,语气也轻松了些。
“好吧,小富总要是一步不肯让的话,我们也就一分钱不赔了。”孙锡说。
“不赔了?”王贺元打量他,看不出他是真是假,“你开玩笑吧?”
“赔不起当然就不赔了。”
“他是要两百。”老王倾身,也放低了声音,“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多少能帮你讲一讲的。”
“讲多少我们也拿不出啊。”孙锡索性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对面,“我叔的那房子,货车,存款,浑身上下值钱的玩意儿,加一起不到50万,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贺元精明地看着他:“这不还有你吗?大侄子帮亲叔叔,也天经地义。”
“我拿回来那点钱,除了赔偿坍塌的那家商户之外,其余的花在哪里了叔你是清楚的。”孙锡盯着他,平静交代,“我没有钱了。”
王贺元转转眼睛算了下账,赔笑:“你这就谦虚了,你在北京混这么多年,能没攒几个钱?”
“没攒,月光族北漂。”
“那你那车,没大几十下不来吧?”
“车还贷着款呢。”
“你这里里外外穿的可都是好牌子,普拉达我能不认识?真的假的我能看不出来?”
“年轻人,都虚荣,要不怎么月光呢。”说着孙锡流里流气看了眼那位穿貂女孩,女孩瞪了他一眼。
“我不信,你就跟我闹。”老王呵呵笑。
“真的,不瞒你说我最近的生活费都是借的。”孙锡扯嘴角笑了下,像是讲了个笑话般自然说,“还是跟女人借的。”
他甚至又加了一句:“你想看看转账记录吗?”
不等王贺元回应,穿貂女孩突然扬声骂了一句:“真他妈垃圾,还跟女人借钱!”